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葡萄藤架下还站着几个保镖,正是昨天和贺凛交过手的,这会看上去,各个都鼻青脸肿。

听到身旁的脚步声,苏以安没有转头,而是启唇道,“下去吧。”

保镖们垂首,从贺凛面前经过时,刻意避开了一段距离。

贺凛勾过椅子坐下,翘起腿,浑身透着由内而外的散漫劲。

苏以安并拢着双膝,坐姿端庄规矩,“吃过药了?”

男人不紧不慢地点头。

昨晚盯着他,不让调快输液的速度,今天刚一见面,就问他有没有吃药。

贺凛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管着。

苏以安侧过身子,拎起石桌上的紫砂茶壶,“喝吗?”

贺凛用行动回答了她,伸手捻起瓷盘里的一块枣泥糕扔进嘴里。

太甜。

他皱了皱眉,勉强咽下后,端着茶杯一饮而尽。

微苦的涩意冲淡了甜腻。

苏以安轻笑,“喜欢吃糖,还吃不惯甜食?”

贺凛用手背抹了下嘴,又抓起旁边碟子里的水果糖,“不一样,没有可比性。”

真是矛盾的人。

苏以安浅抿一口茶,似是不经意地问道,“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?”

“忘了。”

贺凛兴致缺缺地淡言。

这个回答并不意外。

连她都已经忘了,怎么还会记得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?

可是啊,苏以安记得的。

所以才会准备那么多糖果,都是他经常吃的味道。

杯里的茶水有些凉了,苏以安拂开落到肩头的一片花瓣,重新续上。

贺凛看了她片刻,目光一转,“怎么不戴那支绿色的?”

苏以安知道他说的是发簪,“要搭配衣服,颜色不合适。”

她今天穿的旗袍是杏色,簪子和耳饰自然也要偏素些。

贺凛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,只是评价道,“女人就是事多。”

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女人,每天不重样地换衣服就罢了,还要搭配各种首饰,想想就麻烦。

苏以安抚了抚垂在脑后的流苏,“那支簪子不便宜。”

贺凛低笑一声,“区区几万的东西,我还以为入不了二小姐的眼。”

在业内,赏金猎人有各自不同的价位,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,而以他的身手,每接一单就是七位数起步。

还不至于赔不起一根簪子。

苏以安没有计较贺凛的潜台词,转头从身后的石栏上拿来一份文件。

“你看看吧。”

贺凛打开,略略扫了几眼。

文件的内容可以称为合约,里面详细写明了各种条款,包括他作为苏以安保镖的一年期间,每月能得到的酬劳。

贺凛挑了下眉梢,朝苏以安摊开掌心,“笔。”

“若是后悔,现在还有机会。”

贺凛直接将钢笔夺过,在合同尾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一气呵成的狂草锋利遒劲,和他的性子一样,充斥着野性。

苏以安凝着未干的墨迹,顿了顿,又道,“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拒绝,往后你会怎么过?”

贺凛推开文件,神色格外漠然,“还能怎么过?要么跟过街老鼠一样东躲独立,要么哪天厌烦了,直接***。”

苏以安很少在谁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厌世感。

这种感觉并不流于表面,而是镌刻进了骨子里,一触即发。

她见过很多***的人,越是叫嚷得厉害,闹得动静越大,实则越是恐惧。

真正想死的人,往往在沉默中爆发,走得悄无声息。

“至少这一年内,你的命是我的,所以千万记得惜命。”苏以安的语气柔得像天上的云雾,“还有,你之前被***的信息已经解除,我帮你制造了一个假身份。”

贺凛微眯起眸,嗓音沉沉地道,“你破解的?”

苏以安侧目看他,“不是我,是我哥。”

容以淮,贺凛当然知道这个名字。

三年前在一场越洋大战中横空出世的计算机天才,曾凭借一己之力,击退了企图非法侵入的国外黑客。

如今,他研发的智能科技是容氏集团的重点项目。

思及此,贺凛低垂下眼帘,黑眸深处模糊了日光的界限,逐渐变得森冷阴翳。

……

七月末,京城的云端酒店名流齐聚。

今天是沈家千金的十八岁生日,为此她的父亲沈京惟,特意在此举办了一场隆重的***礼。

傍晚五点,苏以安和容以淮坐上自家的商务车,一同前往酒店。

容以淮穿着一袭白色衬衣,气场矜贵冷清,系到最顶端的领口打着暗纹领带,袖口处别着金丝袖扣。

他背靠座椅,指尖轻按额角,眉宇间的疲态无所遁形。

从USA回来,为了尽快对接工作,他几乎没有休息过,就连今晚参加宴会的时间,都是连续加班才挤出来的。

苏以安看在眼里,伸手覆住容以淮的手背,“哥,你何必把自己逼得太紧。”

容以淮偏过头,对上她不乏忧色的双眸,轻笑了笑,“既然享受了出身带来的荣耀,也就意味着我有逃不过的责任,这是必然。”

苏以安忍不住叹息,“可我不止一次地觉得,这样对你太不公平。”

容以淮明白她话里的意思,唇角笑弧更深,“你不知道,早在好几年前,爸就和我聊过这个问题。”

那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彻夜长谈。

容晏讲了许多过去的事,有容家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,有曾经他是如何险些毁掉容氏,却又将它重新发展起来。

甚至,还有他亲身经历过的种种黑暗。

时至今日,容以淮依然清楚地记得,容晏给自己的两个选择。

要么理所当然地享受容家的一切,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,成为别人口中“容晏的儿子”。

要么自己打拼,用“容以淮”三个字摆脱天生的光环,闯出一番天地。

容以淮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,并且从未后悔。

他探出手,揉了揉苏以安的发顶,“别忘了,当初爸执意让你随妈的姓,就是不愿让你卷入太多纷争。”

苏以安顺着力道抬头,在窗外繁华的夜景下,心口莫名鼓胀。

明明她和容以淮一样大,他却总是不计得失地为她着想,将她庇护在身后的港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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