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婆腿一软，差点跪下，哆哆嗦嗦地答：“是……是沈家嫡女，沈知意……”

“沈、知、意。”

霍云骁一字一顿地念出我的名字，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带着一股子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狠劲。

我坐在轿子里，手心冰凉。

完了，芭比Q了。

这下玩脱了。

谁能告诉我，一个被官方盖章认证“为国捐躯”的大将军，怎么就活生生地回来了？

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，还能死而复生的？

我脑子飞速运转，思考着对策。

是现在出去跪地求饶，说我是一时糊涂？还是抵死不认，说他认错人了？

不等我理出个头绪，轿帘“唰”的一下被一只骨节分明、青筋毕露的大手给掀开了。

霍云骁那张俊美却写满暴怒的脸，就这么怼在我面前。

他瘦了，也黑了，眼窝深陷，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。左边眉骨上多了一道崭新的、狰狞的疤痕，从眉梢一直延伸到太阳穴，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凶悍。

“沈知意，”他死死地盯着我，眼睛里的***像是要爆开，“我的尸骨未寒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别人？”

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，但输人不输阵。

我挺直了腰板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：“霍将军，饭可以乱吃，话可不能乱说。你不是已经……为国捐躯了吗？我嫁人，那叫响应号召，开始新生活，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迫不及不及待？”

“新生活？”霍云骁气笑了，他指着我身上的凤冠霞帔，“穿着我霍家用命换来的钱置办的嫁衣，去嫁给别的男人，这就是你的新生活？”
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行头。

好像……他说得没毛病。

这凤冠上最大的那颗东珠，确实是当初霍云骁从南边带回来给我的。

“那不然呢？”我梗着脖子反驳，“你人都没了，难道我还要抱着你的牌位过一辈子？你信里不也说了，让我珍重。我这寻觅良人，开开心心过日子，难道不是对自己最大的珍重？”

提到信，霍云骁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
“我信里还说了‘生死同庭’！你把这句话当放屁吗？”他怒吼道，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。

“大哥，你都‘死’了，怎么‘同庭’？我下去陪你吗？”我翻了个白眼，“再说了，你那封信的重点难道不是让你姐和你兄弟‘代你抚我’吗？我寻思着这事儿太不靠谱，为了不辜负你一番‘美意’，我只能自己找个靠谱的了。”

“什么……我姐和我兄弟？”霍云骁愣住了，眉头紧锁，显然没跟上我的脑回路。

“装，你接着装。”我冷笑一声，“霍云骁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玩儿？人都没了，还想着给我安排俩‘男闺蜜’？你少给我画大饼了，我沈知意不吃这一套！”

霍云骁的表情从暴怒转为错愕，又从错愕转为极致的迷惑。

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，上下打量着我，半晌才憋出一句：“沈知意，你是不是疯了？”

“我疯了？我看是你疯了！”我火气也上来了，“你一个死人，突然跑回来，拦我的婚轿，坏我的好事，你还有理了？”

我们俩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，一个在轿里，一个在轿外，吵得不可开交。

周围的吃瓜群众看得是津津有味，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忘了吆喝。

钱家的管事看情况不对，硬着头皮又凑了上来：“霍……霍将军，这…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今日是我家公子和沈**大喜的日子，您看……”

霍云骁猛地回头，一个眼刀甩过去，那管事瞬间噤声。

“误会？”霍云骁冷笑，“我霍云骁的女人，穿着嫁衣要嫁给别人，你告诉我这是误会？”

他猛地伸手，一把攥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。

“跟我回去！”

“我不！”我拼命挣扎，“霍云骁你放开我！你凭什么管我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！”

“没有关系？”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，抖开在我面前，“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，这是什么！”

我定睛一看，那是我亲手画押的婚书。

“看到了吗？白纸黑字，你是我的妻！”他咆哮道。

“那又如何？”我从袖子里也摸出一张纸，直接甩他脸上，“你也给我看清楚，这又是什么！”

那张纸轻飘飘地落下，霍云骁下意识地接住。

当他看清上面的“放妻书”三个大字，以及下面那个鲜红的、属于他霍家的印章时，他整个人都石化了。
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比刚才听到我改嫁时还要难看。

他握着那张纸，手抖得厉害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：“这……这是哪来的？”

“你亲姐姐，霍映梨，亲自送到我手上的。”我冷冷地看着他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她说，这是你出征前就写好的。你若身死，我便是自由身。”

“现在，霍大将军，你告诉我，我凭什么不能嫁？”

霍云骁的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他看看手里的放妻书，又看看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、痛苦和无法理解。

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
就在这时，钱家的迎亲队伍里，一个穿着大红喜服、身形略显富态的年轻公子哥，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，挤了过来。

“知意！”他焦急地喊道，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是我的新郎，钱公子，钱多多。

他看到霍云骁，先是一愣，随即鼓起勇气，挡在我面前：“这位将军，有话好说。今日是我与知意大喜的日子，还请将军行个方便。”

霍云骁的目光从放妻书上移开，落在了钱多多身上。

那眼神，像是饿了三天的狼，看到了送到嘴边的肥肉。

他突然笑了，笑得让人毛骨悚然。

“行个方便？”他慢慢地重复着这四个字，然后猛地一伸手，像拎小鸡一样，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来，紧紧地箍在怀里。

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，声音低沉而危险：

“沈知意，你敢嫁？”

“我告诉你，就算我死了，烂在坟里，你也生是我霍家的人，死是我霍家的鬼！”

“想嫁给别人？除非我死透了！”

说完，他无视我的尖叫和挣扎，无视钱多多的怒吼和众人的惊呼，打横将我抱起，大步流星地走向他的马。

“霍云骁！你这个疯子！你放我下来！”

“抢亲了！杀人放火了！”

我的呼救声淹没在了一片混乱之中。

霍云骁将我扔上马背，自己也翻身而上，双腿一夹马腹，那匹名为“踏雪”的宝马长嘶一声，绝尘而去。

我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，看到钱多多气得满脸通红地跳脚，还有满地狼藉的迎亲队伍，以及……街角处，一个一闪而过的、熟悉的身影。

是霍映梨。

她躲在墙角，脸上没有半分喜悦，反而是一片煞白，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。

我的心，猛地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