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妈小心翼翼地提起我和江驰的婚事。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,轻蔑地笑了。
「都说搞艺术的清高,五十万还是嫁进我家,你选一个。」他笃定,我会像条狗一样,
选择后者。我抬起头,迎着他错愕的目光,一字一句。「五十万。」「现在转账,我赶时间。
」1我妈带着我,从江南水乡的小镇,跨越半个中国来到繁华的都市。为了我和江驰的婚事。
江家是艺术圈里声名显赫的策展世家,他父亲是美术协会的名誉会长,母亲是知名油画家,
而江驰自己,年纪轻轻就掌管着城中最前卫的画廊。而我,苏念,是个捏糖人的。
一个在他们眼里,上不了台面的民间手艺人。所以,从我踏进江家别墅的那一刻起,
那些轻视和嘲弄就没停过。江家亲戚的晚宴上,觥筹交错,衣香鬓影。
我被安排在江驰的表妹江月旁边,她和几个名媛自顾自地聊着最新的拍卖会和奢侈品,
完全当我是空气。我低头默默吃着盘子里那块小到塞牙缝的牛排,
心里只想着我工作室里还没完成的「百鸟朝凤图」。「哎,月月,那就是你哥的未婚妻?
看起来土土的。」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用扇子掩着嘴,眼神却毫不掩饰地瞟过来。
江月嗤笑一声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我听见:「可不是吗?我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
放着林溪姐那样的天才艺术家不要,非要找个捏糖人的,说出去都嫌丢人。」
她们口中的林溪,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新锐雕塑家,作品以冷峻、抽象的风格著称,
是江驰画廊里力捧的艺术家,也是他公开表示过最为欣赏的「灵魂伴侣」。
我的手猛地攥紧了刀叉。又是这样。三年前,江驰来我们镇上采风,淋了雨高烧不退,
是我把他背回了家,我妈一口一口喂他喝粥,悉心照料了半个月才好。他那时拉着我的手,
看着我为孩子们捏出各种活灵活生的糖人,眼睛里亮晶晶的,说我的手是世界上最巧的手,
说我的艺术充满了生命力,是他见过最纯粹的美。两家因此定下了婚约。可回到这大都市,
他眼里的光,就变成了对我的嫌弃。「你看她,还在吃,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。这种人,
八成是看上我们江家的钱了。」「听说她妈以前是小镇文工团的,
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自己单过了,指不定是作风有问题呢。」「啪!」
我把刀叉重重地拍在餐盘上,发出的脆响让整个角落都安静下来。那几个女人吓了一跳,
错愕地看着我。我冷着脸,盯着她们:「嘴巴是用来吃饭的,不是用来喷粪的!
我妈是什么样的人,轮不到你们这些长舌妇来议论!」她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
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「粗鲁」的人。就在这时,江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,
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。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,
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显得格外疏离和冷漠。「吵什么?像什么样子。」
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。我刚想开口,控诉她们对我妈的污蔑。江月却抢先一步,
委屈巴巴地挽住江驰的胳膊:「哥,你可算来了。我们就是跟苏念姐开个玩笑,
说她的手艺很接地气,她就突然发火了,还骂人……我们都被吓到了。」她颠倒黑白,
还装出一副受惊小白兔的样子。我气得浑身发抖:「你胡说!明明是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妈!」
我想上前跟她理论,江驰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。他的力气很大,像是捏着一把钳子,
不耐烦地将我往后一推。我穿着高跟鞋,重心不稳,踉跄着撞到了身后的餐车,
盘子杯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。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估计是扭到了。
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。江驰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我,
眼神里满是厌恶和鄙夷:「江月她们不过是说了两句实话,你的手艺本来就上不了台面,
有什么不能让人说的?还要动手打人?苏念,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家子气?」
他的话像一把冰锥,狠狠刺进我的心脏。周围的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,
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。我何曾受过这种羞辱?我咬着牙,忍着眼泪,
倔强地抬起头:「是她们先侮辱我妈!」江驰却懒得再听我解释,冷声呵斥:「够了!
好好一个晚宴,被你搅得鸡飞狗跳,你还嫌不够丢人?」我彻底愣住了。就在这时,
门口传来一阵骚动,有人高声喊道:「林溪老师来了!」「哇!是林溪姐!
快去看看她这次从巴黎带了什么新作品回来!」「阿驰,你也快来啊!
林溪姐说有事跟你商量!」江月立刻松开江驰,兴奋地朝着门口跑去。
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。江驰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我,眉心拧成一个疙瘩,
最终还是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个众星捧月般的身影。2人群散去,我一个人扶着墙,
一瘸一拐地站起来。脚踝肿得像个馒头,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。我没回江家给我安排的客房,
而是打车回了酒店。这次来都市,除了商定婚事,我还接了个特殊的活儿。
市儿童福利院的院长找到了我,说院里有个孩子下周要进行心脏手术,但他情绪很低落,
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一个传说中「凤凰涅槃」的糖画雕塑,希望我能帮他完成心愿。
那孩子我看过,瘦瘦小小的,眼睛却很亮。为了这个作品,我查阅了无数资料,
画了几十张设计稿,好不容易才用糖稀熬制、拉丝、塑形,
做出了一只展翅欲飞、栩栩如生的火凤凰。它不只是一件作品,更是一个孩子的希望。
我约好了明天一早就给福利院送过去。想到这,我忍着痛,打开行李箱,
准备再检查一下那个用特殊定制的恒温箱装着的宝贝。可下一秒,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
恒温箱的锁,被撬开了!里面的凤凰,翅膀断了一截,华丽的尾羽碎成了糖渣!
我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,心急如焚,冲出门外。走廊尽头,
一个负责打扫的酒店服务员正推着清洁车,我一把抓住她,
急切地问:「下午有谁进过我的房间?」服务员被我吓了一跳,眼神躲闪:「小,**,
我不知道啊……今天入住的客人很多,我……」她支支吾吾的样子,让我心里的怀疑更深了。
我死死盯着她:「你最好想清楚再说!我的房间里丢了很重要的东西,已经准备报警了!」
听到「报警」两个字,她浑身一抖,终于扛不住了,
压低声音说:「下午……是江月**带着几个朋友来过,她说您同意了,
我才开的门……她们好像在您房间里拍照玩闹了一阵……**,您要是丢了东西,
就去酒店的顶楼天台看看吧。」天台?我愣神的功夫,她已经推着车飞快地溜了。
我顾不上脚踝的剧痛,提起裙子就往电梯跑去。酒店的顶楼天台是个露天酒吧,
此刻正热闹非凡。江驰也在。他身边,站着一个气质清冷的女人,穿着一身白色长裙,
长发披肩,宛如月下仙子。毫无疑问,她就是林溪。可我根本没心情欣赏这些,
我的目光死死锁在不远处的江月身上。她和几个名媛正围在一起,手里拿着的,
赫然是我那只凤凰的残骸!见我找来,江月不仅不心虚,
反而得意地扬起手中断掉的凤凰翅膀,娇笑着对林溪说:「林溪姐,
你不是说真正的艺术品都该是永恒的吗?这种用糖做的东西,保质期都过不了几天,
算什么艺术啊?来,我们看看,它从这儿掉下去,会不会摔得更‘艺术’一点!」说着,
她竟真的作势要将那截翅膀从二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扔下去!3「住手!」我冲过去,
想抢回我的东西,「把它还给我!」江月穿着平底鞋,灵活地躲开我,
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:「我知道这是你的啊,可是它太脆弱了,你看,轻轻一碰就坏了。
我哥说了,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,不配出现在我们这种场合,送给我们处理掉正好!」
她到底在***些什么!我踩着高跟鞋,脚下一滑,险些摔倒,勉强稳住身形,
愤怒地喊道:「那不是给你们的!快还给我!」见我否认,江月反而变本加厉,
翻了个白眼:「切,装什么清高!」
她把手里的凤凰残骸随手抛给了旁边的一个名媛:「给你玩!」那个名媛伸手去接。
可谁也没想到。她脚下不稳,那残骸从她手中滑落。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那一瞬间,我的脑子一片空白,紧接着,所有的愤怒、委屈、心疼,
全部化作一股血气涌上头顶。我想都没想,冲过去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给了江月一个耳光。
这一巴掌,打得又响又亮。她被打懵了,尖叫着跌倒在地,
手掌正好按在那些锋利的糖块碎片上,鲜血立刻流了出来。「啊!我的手!」这边的骚动,
终于惊动了江驰和林溪。江驰快步走过来,看到江月倒在地上,满手是血,
而我怒气冲冲地站在一旁,他想也不想,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。「苏念,你疯了吗?!」
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,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,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江月,看都没看地上那堆已经不成样子的糖渣,
声音冷得像冰:「为了一堆不值钱的糖块,你就把月月伤成这样?」「再说了,
这东西本来就是哄小孩的,我早就说过,
让你别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拿到城里来丢人现眼,你就是不听!」
「谁说这是不值钱的糖块——」我一句话没说完,就被他粗暴地推开。
旁边几个名媛鄙夷地看着我。「天啊,为了一点吃的就打人,跟个泼妇似的,太可怕了。」
「我们快走吧,免得被她赖上。」不知道是谁,在经过我身边时,还故意重重地撞了我一下。
我踉跄了几步,眼睁睁看着江驰护着江月,在林溪担忧的目光中大步离去。
我在原地站了很久,目光缓缓下移,落在那些晶莹剔透的碎片上,
每一片都曾是我倾注了心血和祝福的,现在却和我的心一样,摔得稀碎。那一刻,
我忽然只想回家。回我那个有青石板路和袅袅炊烟的江南小镇。4没了凤凰雕塑,
我没办法对福利院的孩子交代,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。
我不想让院长和孩子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,只好打电话说家里出了急事,
作品可能要推迟几天。院长很理解,还反过来安慰我,让我别着急。我握着电话,鼻子一酸。
来都市前,我其实充满了期待。我以为,我和江驰的感情,能像我手中的糖稀,
无论经过怎样的高温熬制,最终都能凝结成最甜蜜美好的形状。我记得,
他当初在我家养伤时,会饶有兴致地看我捏一下午的糖人,他说:「念念,你的手有魔力。」
我记得,镇上停电的夏夜,他会给我扇风赶蚊子,给我讲都市里各种新奇的故事,
他说:「等我们结婚了,我就带你去全世界最好的美术馆。」我记得,他离开小镇前,
郑重地对我妈说:「阿姨,您放心,我一定会对念念好一辈子。」那时我们都还年轻,
以为承诺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,永远不会被风雨磨灭。可原来,人和感情都是会变的。
是我没变,而他,早就在这浮华的都市里,变成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。
我不该为这样的人难过的。可为什么,眼泪就是不听话,一滴一滴地砸在手背上。
我用力擦掉,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。5情绪平复后,我妈的电话打了过来,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说江驰的母亲有请,让我们现在去江家主宅一趟。
我换了身衣服,遮掉脸上的红肿,整理好心情,打车前往江家。出乎意料,
江家客厅里坐满了人,气氛严肃。我妈也在,看到我,立刻朝我招手,
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。我走到她身边,轻声叫了句:「妈。」江驰站在另一侧,面无表情,
甚至没看我一眼。倒是他的表妹江月,手包扎着纱布,恶狠狠地瞪着我,眼神里全是怨毒。
我懒得理她,朝主位上的江母问了好。江母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温度,不冷不淡地「嗯」
了一声。我妈见人都到齐了,深吸一口气,拍了拍我的手,强笑着开口:「江夫人,亲家母,
我们这次来,主要就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,您看,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,把日子定下来了?
」当年江家还没现在这么显赫,江驰大病一场,是我家拿出全部积蓄,又托人找了老中医,
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。本是出于善意,但见我和江驰情投意合,两家便顺水推舟,
定下了这门亲事,也算是一份报答。我抿紧了唇,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江驰。男人眉眼冷漠,
听到我妈的话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,锐利的目光扫过我,嘲弄道:「阿姨,
都什么年代了,还讲究报恩那一套?我江驰的婚姻,可不是用来交易的。」他顿了顿,
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:「听人说,手艺人最重风骨。这样吧,我给你两个选择。一,
我出五十万,买断你所谓的‘救命之恩’和这门婚事。二,嫁进江家,但从此以后,
你不准再碰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糖人,安心在家做个全职太太。」这话一出,满座哗然。
把救命之恩和婚事用金钱来衡量。这已经不是羞辱了,这是把我的尊严和我家人的善意,
一起扔在地上狠狠踩踏。我的瞳孔瞬间收缩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
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江母微微蹙眉,但最终还是端起茶杯,默认了儿子的做法。
我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眼神,像无数根针,扎得我们母女俩体无完肤。
她的手冰冷,紧紧地抓着我。江月得意地哼了一声:「那还用选吗?
五十万和江家少奶奶的身份,傻子都知道怎么选。」所有人都这么认为。放弃这棵大树,
谁会这么傻?在所有人的注视下。我死死地盯着江驰,在他冰冷的目光里,慢慢地,
清晰地开口:「我选——五十万。」五十万。够我回小镇开十个工作室,再招十个小学徒,
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了。话音落下的那一刻。男人的眼神,骤然变了。
6江驰的瞳孔猛地放大,定定地看着我,脸上的嘲弄瞬间凝固,变得无比难看。
我却像是没看见一样,平静地补充道:「现金还是转账?我建议转账,方便快捷,
我赶时间回酒店收拾东西。」这下,连江母都坐不住了,她放下茶杯,对江驰低喝一声,
转头对我妈挤出笑容:「亲家母,孩子胡闹,你别当真,这门婚事,我们江家是认的。」
我妈张了张嘴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被江驰打断了。他像是被我激怒了,气极反笑:「好啊,
更新日期2025-10-27 12:3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