饥荒年,家里没吃的。
紧着弟弟和爹的,就没了我和阿娘的。
三日前,爹本想卖了我换粮食。
打听一圈,就乡绅赵家要童养媳,能给几袋荞面。
赵家是在给瘸腿的二公子招童养媳。
赵二公子的瘸是天生的,可他恨上了别人——
凭什么别人腿不瘸?凭什么他什么都有了,就瘸了条腿?
于是他打断了书童的腿、丫鬟的腿,连赵府的一只大橘猫也不放过。
他拿剪刀剪断了猫的一条腿,猫儿挠花了他的脸,当晚就逃到了荒地里。
我正巧在地里挖野菜,夜雨绵绵的,猫叫得像婴儿哭。
我不忍心,就把大橘猫抱回了我家柴房。
「大橘、大橘……」我实在没吃的分给它,只能用干净一点的干草给它围个窝。
「以后再也不去赵家了,你就跟着我,好不好?」
猫猫听不懂话,但知道我不会害它。
大橘乖乖舔了舔我的手背,又接着去舔它血淋淋的伤口。
这样的赵二,谁敢嫁呢?
所以阿娘死都不同意,拽着我爹的胳膊,却反被推到了地上。
碎石割破了娘的手,血淋淋的口子,就像同样受了伤的大橘猫。
我心疼她,哭着说:「娘,我去赵家,就有饭吃了,是去享福的,你别管我了!」
阿娘还是不死心,又想扑过来。
她最终被爹绑在驴棚里——
那里曾经有一头老驴子,被使唤了一辈子。
到终了,驴子被折磨得皮包骨头,一边拉磨,一边断了气。
现在,被拴在那里的,是我的阿娘。
她也为这个家没有片刻的喘息,到头来,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。
我爹拽着我到了赵府门口,放眼望去,卖女儿的人倒不少。
来的基本都是当爹的,一人托举一个小丫头。
这群爹,该托举的时候,拼命打压;不该托举的时候,只卖女,不卖儿。
爹和几个堂兄弟打招呼:「来了也不叫我,有好事儿就知道背着我!」
几个叔伯的女儿们和我自幼相识,有的脸上还有哭痕,有的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。
我们都不过***岁,就已经要认命了。
我爹不甘落后,揪住我的领子,把我往前推。
赵府管家打眼一看我,砸吧一口烟锅,嫌弃道:
「咱府里晒了三年的腊肉,都没这丫头干巴。」
我爹急了,跑去井边打起一桶水。
他逼我提起,又去拽管家的袖子。
「您再看看,瘦是瘦,力气大,她一个人顶俩丫鬟呢!」
远远的,忽听到阿娘的哭声:「许二牛,你把我女儿放了!」
我扭头看去,阿娘提着把镰刀,手腕上全是伤痕,血滴滴答答甩了一路,跑到我面前来。
细看去,是镰刀割过的痕迹。
肯定是她着急来救我,才不顾割伤自己,割断了绑她的绳子。
阿娘是个弱女子,看不了别人杀鸡宰羊,连听个乞丐讨饭的故事,都会悄悄抹眼泪。
可她为了我,血流如注也不怕,只怕我进了虎狼窝。
那天她闹疯了,挥舞着镰刀,明明手止不住地抖,还是要拼命护在我面前。
娘留给我一个单薄的背影。
「圆月,别怕啊,娘在呢……」
小说《慈乌守故林》 试读结束。
更新日期2025-10-30 19: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