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光倾泻,照亮盖头下那张脸,
眉骨英挺,鼻梁高直,唇线抿出冷峻的弧度。
这……
分明是一张男子的脸!
裴烬的咳声与未尽的许诺戛然而止。
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后撤半分,指腹已无声按上袖中短匕的冷鞘。
烛火跳动,在那人低垂的长睫下投出浓重阴影,
掩去了眸光,却掩不住那一身久经沙场淬炼出的、几乎刻进骨子里的锐气。
一个骇人的念头窜上心头——
这张脸…
是他在金銮殿上亲眼见过、也亲眼见其“赴死”的——
花辞!
记忆猛地在眼前炸开一片猩红:
“好你个花家!竟敢通敌!”
盛怒之下,皇帝将明黄奏折连带着指间的翡翠扳指狠狠掼向玉阶!
“来人——将这花家幺子拖下去!”
“三日后午门问斩!”
侍卫应声上前,染血战甲被粗暴扯下,
“锵啷——”
沉重镣铐锁上花辞手腕。
裴烬官袍宽袖微动,遮住因轻咳而震颤的身体,
余光却精准掠过阶下鲜红染透白衣的花辞,心中疑窦丛生。
六月前,南疆各部生变,王庭向大煜求援,花老将军奉旨率玄甲军开赴南疆。
捷报密函早已悄然送入裴府,按行程,今日本该凯旋之日。
可偏偏——
一场暴雪,将玄甲军困于南疆密林。
大雪过后,整支军队,连同花老将军本人,踪迹全无。
唯独这花辞,被一匹负伤老马驮回京城。
一身污血未干,迎头便是通敌的罪证与斩首的圣旨!
这罪,来得太快太巧,像是急于掩盖什么,或是…
抹去谁。
满朝文武垂首噤声,死寂如坟。
此时的花辞,双眼空洞,任由侍卫将他整个虚晃的身体粗暴拽起。
裴烬眼波微动。
几位言官立刻会意,刚要上前……
“父皇开恩——”
艳紫绣金的裙裾如蝶扑火,重重撞开侍卫,跪伏在玉阶。
九公主萧令仪双手紧攥龙袍下摆,哭得浑身发颤:
“父皇开恩!儿臣…”
“儿臣已有花辞——骨肉。”
最后两字带着哭腔破出,殿内一片倒抽冷气之声。
无数复杂又隐晦的目光偷偷瞟向九公主,以及高阶上面色骤变的皇帝——
陛下子嗣稀薄,如今在世的唯有三皇子与九公主,对血脉的看重,举朝皆知。
这或许是花辞,最后的生机。
皇帝目光沉沉垂落,落在阶下的那摊狼藉之上。
方才脱落的翠玉扳指,已碎成了星子似的玉片,
莹白的碴口闪着冷光,混着花辞滴落在玉阶上的暗红血珠。
此物,是九公主早逝生母所遗!
人逝玉碎,触景伤怀。
再想如今,膝下凄凉。
他长叹一声,抬手重重揉了揉眉心。
再抬眼时,盛怒已化作浓重的疲惫:
“罢了…花氏谋逆,罪无可赦。”
“念九儿腹中骨血,特赦花辞死罪——褫其将职,贬为庶民,即日入赘公主府!”
殿内紧绷稍缓。
阶下,花辞却缓缓挺直脊梁,
血衣衬得他面色惨白如纸,毫无生气,
声音却冷硬如金石裂帛:
“末将…不愿!”
大殿,落针可闻。
九公主才堪堪止住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,闻声骤然抬头!
娇艳脸上先是一片空白的难以置信,旋即化为被当众拒婚的羞辱……
最终,所有情绪在花辞平静却无转圜的目光中,淬成冰冷的怨恨与疯狂——
“不愿?!”
她猛地抽出侍卫腰刀,寒光凌冽,直指花辞心口!
“花辞!你敢再说一次?!”
花辞抬眼,声音无波无澜:
“殿下,我不愿!”
“噗嗤——”
话音未落,刀尖猛然刺入!
“既如此——本公主便成全你!”
滚烫的鲜红喷涌,染红蟠龙金柱,
触目惊心!
***
“啪——”
婚房内,烛火爆开一簇刺目的火花。
裴烬呼吸滞住,盯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,
心中惊涛骇浪丝毫不亚于当殿目睹那穿心一刀。
一个本该死了的人,竟成了他的冲喜新娘?
是阴谋?是陷阱?还是……
无论如何,此刻的婚房,有无数双眼睛盯着。
裴烬指节攥紧合卺酒杯,面上只余更深的病气。
他掩唇呛咳,声息更是虚弱:
“为夫…病体沉疴,沾不得酒…委屈娘子,独饮此杯。”
一直沉默的花辞终于抬眼。
目光空寂,落在他脸上,又缓缓移向那杯酒。
琥珀酒液在红瓷杯中轻晃,晃碎了杯底的双喜红影。
漫长的一瞬停顿后,他伸手接过。
冰凉的瓷杯触上微颤的指尖,他没缩。
举杯,仰头,一饮而尽,
喉结快速滚动,仿佛饮下的不是酒,是刀。
宽大的嫁衣衬得他形销骨立,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。
裴烬看着他咽下那杯酒,喉间无声一滚。
袖中药瓶被指尖死死扣紧,所有惊疑算计皆被压回眼底深处。
呛咳声渐歇,裴烬垂眸,
苍白唇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
冲喜新娘?
呵…倒是真配极了花小将军这张——
写满破碎与秘密的脸。
小说《心机权臣他天天诱小将军男扮***》 试读结束。
更新日期2025-11-13 12: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