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陆云帆成婚多年无子。父亲禁不住妾室的撺掇,早想借着由头往夫君身边塞人了。
家宴后我路过庶妹休憩的屋子时听到陆云帆的声音,“蓉儿且再耐心等等,
用不了多少时日我便能接你与轩儿入府。”“定不会让你再吃岳母所受之苦。”我悄然离开,
不愿打扰这对野鸳鸯。因为我早就知道他们滚到了一张床上,就连庶妹的儿子,
也是我调换的。1早膳时,婆母状似不经意提起兵部侍郎家又添丁进口了。
话里的意思很明显。我轻放筷子,语气淡淡,“我时常劝夫君纳妾,
媒人送来的册子都堆在屋里,他硬是一眼也不看。”老太太摆了摆手,“他若是不想便罢了,
京中谁不知帆儿一心敬你爱你,只愿老天垂怜你二人,让老婆子入土之前还能抱一抱孙子。
”婚后一年时,我们也曾有过一个孩子。那年上元节街上行人熙熙攘攘,
一**人撞到了安庆街新修的棂星门,眼看头顶的横梁要掉,情急之下我推开陆云帆,
自己被砸到后背昏了过去。所幸只是木头而非石料,可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,流产了。
事后我责怪自己粗心大意,躲在房中哭了几日不见人。
陆云帆每天端着做好的药膳还有我喜欢的莲耳果羹,在卧房窗下温声哄着,
连宫宴都告病不去了。公爹气极,写了折子痛斥工部偷工减料中饱私囊,
圣上严令处理了上下一干人等,赏赐侯府金银若干。至此京中人都知道我救夫失子的事,
纷纷赞扬。此后我不知看了多少名医,得到的结论都是再难生养。因着我曾救过陆云帆的命,
侯府上下对此从不敢多嘴。可年头久了,婆母还是有些怨气。就如此刻,
她用绢帕捂着嘴咳了几声,“唉,天儿凉了,李嬷嬷把我往年那件大氅找出来吧,
也不知这咳疾什么时候才能去掉病根...”李嬷嬷面上一笑,
“舅老爷前些日子托人送过来的白狐皮用来做围脖最合适不过,老奴听说只要围着这个,
就算是数九寒天也能发汗,什么寒病都不得!”我心里冷笑,
舅舅常年戍守边关也没见过几次白狐,今年好不容易猎到了一只还送到我这了,
这老婆子主仆俩一唱一和,张嘴就要。但身处高门大户,为一条狐皮不给婆母好看,
次日便要被人戳着脊梁骨。我隐去所有情绪,莞尔笑道,“儿媳早就惦念婆母旧疾,
刚拿到狐皮便让采薇研究个时兴样式给婆母做围脖或护膝,
还差点针脚的功夫倒被李嬷嬷抢先说了出来,真是不巧了。”李嬷嬷闻言一愣,
强笑着说罪过罪过。我也不屑在这点后宅口角上争锋,行了礼便退了出来。
次日子衿替我梳妆时,看了眼外间才在我耳边道,“六子今早传信,孙姨娘和老爷吵了一宿,
因着二**进侯府的事儿,姑娘还是早做准备。”我喝了口温茶润喉,“有意思,
即便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,为了爱女却还是要冰释前嫌。”子衿面无表情,
“世子一直将她养在京郊别院,如今又生下个外室子,
我们倒不如先一步出手将那不知廉耻的女人...”我摆摆手,“一个小家子气的姨娘之女,
谅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。”子衿仍有些担忧,“他二人苟且三年有余,
若放进府里成天这么见着,您不闹心?”我笑笑,“最近乏味得很,
我倒很想看看我这位庶妹的手段,比之其母又如何?
”这几年我爹凭借与靖安侯府的姻亲关系,在朝中如鱼得水,沈蓉即使是庶女,
若想嫁给朝中的年轻官员做正室也不是不可能。可她放着好日子不过,偏要触霉头。
2第二天我正浇着花,婆母跟前的大丫鬟青岚过来传话,“亲家老爷过来送节礼,
与老夫人叙过旧,马上要往夫人您这儿来呢,还请夫人备好茶水。”送个节礼也要亲自来,
怕是等不及要向我施压吧。回房更衣的功夫,出来见我爹已端坐堂上。“换个衣服磨磨蹭蹭,
这世子夫人的位子坐久了倒养出一身毛病。”我毫不在意他话里夹枪带棒,
“父亲今日来不是为了挑刺的吧?”他正了神色,“方才下朝途中偶遇世子一行,
与他年岁相当的世家子弟悉数已为人父,同窗们聊起家事,我见他神情落寞实在不忍。
”我挑眉,“父亲这是在寻女儿的不是了?”“若当年砸下来的横梁是石料,
若女儿没有推开云帆,只怕这靖安侯府早已门庭凋零,您又如何能像今日这样官场得意呢?
”我爹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,“身为人妇,便要替夫家开枝散叶!”“你对云帆有恩不假,
可你调理身体多年仍无子嗣,还不赶紧想办法?”“云帆看重你才一直不纳妾,
可没有子嗣你如何能坐稳这个位置?我又有何脸面去面对贤婿和亲家?”我示意采薇续茶,
他缓了缓又继续说道,“蓉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,我本欲为她说一门极好的亲事,
可她担忧你在侯府的处境,想着和你嫁到一处,姐妹之间有个帮衬,
你姨娘也...”“那自然好。”我打断了他后面的话。我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。
“我与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,可都是沈家的女儿。”“还要多谢爹爹的一番苦心,
毕竟家族之间,荣辱一体。”“还要谢谢孙姨娘,将宝贝女儿送入侯府做妾为我分担,
真是用心良苦啊。”——孙雪和我娘以前是好友。她本是中书舍人齐大人的外甥女,
来舅舅家探亲小住时与我娘相识。后来齐大人被调往外地赴任,孙雪却没走,
留在京城开了间香料铺子。初时娘亲偶尔也会带我去她铺子里玩,
我也曾亲热地喊过她“姨母”。至于沈蓉,我却从未见过她。我娘刚去世一个月,
我爹就把孙雪母女带了回来,沈蓉那时还很年幼,笑起来眉眼的弧度和我有五六分相像。
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我只庆幸我娘到死都不知晓这些腌臜事。
孙雪进府后选了离我爹书房更近的梧桐院居住,方便她嘘寒问暖。
那时我爹对孙雪的宠爱整个府邸都看得清楚。若相安无事还好,可她不该惹我。
那日我刚送走夫子,想去把母亲房里的几盆兰花照料一下。
正撞见孙雪指挥家丁将器具陈设一应搬走,被我拦住后,孙雪摇着团扇靠近我说,“大**,
你娘亲已走数月,这房子也该去去晦气了,何况老爷说了府上一应事物随我安置。
”我冷冷看着她,“我娘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夫人,
她的东西何时能任由一个爬床的暖脚婢说的算了?”孙雪望向门外,眼泪瞬时夺眶而出。
我刚转身就被我爹一脚踹倒,险些缓不过来。日光流转间,我忽然想起六岁那年的花灯节,
我爹任我骑着脖子看灯游街,偶遇同僚被取笑也十分得意。他说,
凝儿是我求了神佛才得来的女儿,自然是我沈家的宝贝。那时我手上握着滚热的烤红薯,
热气熏出的泪竟辗转到了今日。夜间子衿端来汤药,“姑娘何必逞一时之快,
那孙氏如今是老爷的心头肉,都说有后娘便有后爹,往后还是要谨慎些。
”采薇心疼得为我揉着肚子,示意子衿噤声。落灯后我睡得迷迷糊糊,
听到她们两个在外间叹气。“姑娘也只是个孩子,若夫人还在,
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子...”我眨了眨眼,大颗泪水浸入绣枕洇湿一片。
我与沈承耀的父女缘分怕是尽了。3自那以后,我不再和孙氏针锋相对。若娘和外祖母还在,
也定不会让我沉溺于后宅口角,有失体面。这时孙氏已怀有身孕,我爹对她这一胎期望很大。
有次全家去澄明寺祈福,我偷听到他们二人对话。“江氏福薄,没给我留下个男丁就去了,
你可一定要争气啊!”不用看也知道孙雪此时十分得意,“老爷放心,
妾前些日子已让静虚道人看过了,这一胎保准是儿子!
”“只不过...我们儿子顶着庶子的名头长大不知要吃多少白眼,
您接我回府的时候可是说...”“雪儿放心,你若产下长子,我必定兑现诺言扶你为正室!
”从此孙氏像打了鸡血一般,成日里以正室夫人自居,
甚至将自己的弟弟从浔州接了过来抢管家的活儿。可好景不长,
在孙氏还做着官家夫人美梦的时候,一盆冷水泼了下来。那日康大人府上设宴,
给京中各家送了帖子。未出阁的姑娘要有家中女眷同去,
府里没有主母这差事自然落到孙氏头上。孙旺听说后也央求孙氏,“阿姐,
我来京中也一两个月了,明日赴宴我能否同去?你离家时可是跟娘拍胸脯保证过的,
要让我在京城安家落户,娶妻生子。”“等你做了正室娘子,身为你的亲弟弟,
娶到哪位大人家的庶女做妻也是说得过去的吧!”孙雪得意笑道,“也好,
明日我们赏花吃茶的功夫,你自己四处相看,若有合适的告诉我,我跟老爷提。
”可她还是低估了弟弟惹祸的能力。宴席当日孙旺吃了几杯酒便色胆包天,
在花园里调戏了御史楚大人家的独女。被护院钳制住的孙旺立刻酒醒大半,
押至众人身前时还死命朝着孙氏喊“阿姐救命”。楚夫***发***,
命人将孙旺送到京兆尹处等候发落。“原来是个姨娘的弟弟,难怪上不得台面!
”“听说她到处说自己马上要做沈夫人了,得意忘形了吧!”“这沈大人什么眼光?
要想续弦也得好好挑挑吧?前一个江姐姐知书达理,多么玲珑心思的一个人儿...”“嗐!
你懂什么!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...”孙氏在周围人不善的议论中奔逃回家,
心急之下直接闯进书房找我爹。一进去就看见婢女莹儿坐在我爹怀里学写字,
几颗盘扣散开露出大片肌肤,一只手已伸进了肚兜里。孙氏一时怒火滔天,
拽起莹儿左右开弓扇了十几个耳光,
仆妇下人被书房传出的叫骂声、尖叫声、训斥声吸引驻足,好不热闹。
打了十几个耳光仍不解气,孙氏指着我爹的鼻子骂道,“沈承耀!我为你操持家里,
生儿育女,你倒好!躲在这里和这小娼妇做见不得人的事!”我爹自知理亏,
脸色涨红如猪肝,指着孙氏“你”了半天。孙氏趁热打铁,命人把莹儿扒光了跪在外面,
“都好好儿看看!勾搭老爷是个什么下场!”“本夫人有孕期间,
爷们儿憋得难受才与你逢场作戏,你还当真了!我再晚回来一会儿,
恐怕那张红木书桌都被你个浪蹄子给泡发了!”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我爹气血上涌,
拿起墙上挂着的马鞭就朝孙氏抽了下去!孙氏嚎叫起来,众人皆不敢拦,我爹一鞭又一鞭,
抽红了眼。我看完热闹回了自己的院子,拿出一张身契递给子衿。
谁也没有注意到刚刚还跪在院子里的莹儿已悄然从侧门出了府。更没人知道,
孙旺调戏楚青青也是有心人指引,
他一直以为那凉亭里落单的姑娘只是康府一个不受宠的表**。楚青青也并不无辜,
曾三番两次在世家宴会上给我表姐难堪。我还要谢谢她,谢谢她有一个御史爹。
4孙氏流产了,还是个已成型的男胎。梧桐院里整夜亮如白昼。采薇拿来巾帕为我擦干湿发,
我闭着眼问,“东西处理干净了?”“是,
莹儿端去的甜汤和汤盏、书房香炉里的香灰还有孙姨娘妆奁里那根翠羽簪全都销毁了。
”汤里加的东西和香里的原料相冲,能使人情绪激烈,暂失神智。
那支翠羽簪是孙氏孕初时我故意戴在头上给沈蓉看到,被她跟我爹撒娇要了去的。是啊,
我娘的东西,孙雪势必都要夺走的。孙雪以沈蓉年纪小,簪子不相配为由,
将它戴在了自己头上。可她太粗心大意了,那簪子被我找匠人改过,
大片花朵点缀下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孔,不仔细是看不到的。簪内有一段空心,
干燥的麝香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填装进去,假以时日不怕她不落胎。剂量小的麝香旁人闻不到,
孙雪虽是开香料铺子的,可对一种味道熟悉到极致的话便也闻不出了。
我爹被孙雪小产的事折腾一宿,顶着乌黑的眼圈上朝时被陛下几本折子砸到头上,颜面尽失。
楚御史还真没让我失望。她永远也做不成正室了。孙雪落胎后整夜不睡觉,
嘴里总是嘟囔着是我娘夺走了她的孩儿。某日清晨,仆人碰到她在湖边喂鱼。
一转眼的功夫“扑通”一声,只看到孙姨娘衣裙的残影。昏迷了七八日,汤药流水般灌进去,
总算醒了过来。人是睁眼了,魂儿没了。我爹官降半级被罚俸禄,也自知对不住孙雪,
闭门思过时成天守在她床前。府里都传孙姨娘被湖里的水鬼勾了魂儿,
恐怕后半辈子都得当活死人了。我却是不信的。挑了个晴朗的好日子,
我第一次踏足梧桐院去看望孙雪。如下人所说,她躺在床上眼神空洞,活像个木偶。
“孙姨娘捡回一条命来,真是万幸啊。”“我知道你什么都能听见,
在我这里装死是行不通的。”话音刚落,孙雪转动眼珠看向我,明晃晃含着刀子。“沈凝!
你心肠竟如此歹毒!你还我孩儿!”我轻笑起来,“还不笨嘛,怎么,
想通一切后你的招数就是装死?你是想等我嫁去靖安侯府之后你再慢慢'苏醒',
然后和我爹上演‘真情感动上苍’的戏本?”孙雪缓慢坐起身,怒目圆瞪,
“推我掉进湖里的人是你安排的?”“是又如何,”我冷笑,“孙雪,
你觉得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?
”“你认为我永远查不出我娘随身佩戴的香囊是她的‘催命符’?
”“真正的心如蛇蝎是你才对啊!”“你儿子加上你的半条命用来偿还我娘都不够!
”“此次算你命大,我警告你,老老实实待在沈府做你的姨娘,”“嘴也要严些,
再搞些幺蛾子出来,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!”5昔日的对峙还在耳边,
可孙雪好像以为我嫁为人妇后,就没法插手沈家后宅了。自己做不成主母,
于是将希望全都放在沈蓉的身上。她没能做到的,她女儿一定要做到。
三年前她利用我爹和陆云帆攀谈,知道他将会在哪日与友人相聚吃酒,
便安排沈蓉在陆云帆回府必经之路上被几个流氓地痞调戏。自然是一出英雄救美。
幽暗烛光里,二人眼波流转,郎情妾意,没多久就滚到了红鸾帐里。
后来我将时间一一对应下来,发现每次他二人私会后,
陆云帆都会在回府时带上我喜欢的吃食或胭脂水粉,大抵是对我存了愧疚之心。
自那以后我便时常找借口不与他同房。但又实在不想看那对恶心的东西你侬我侬,
某次午饭时我故意吸鼻子,称闻到孙姨娘铺子里最近时兴的栀子味香膏。
只是一次小小的怀疑,就让陆云帆乱了阵脚。许是想结束这桩荒唐,
他足有半月都未曾与沈蓉见面,沈蓉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,
见陆云帆无论传话还是递信都视若无睹,便找上了门。沈蓉很美,
尤其是见到阔别半月的情郎时,那噙着泪水的双眼,十分动人。
本就意志不坚的陆云帆也动容了,在侯府侧门的小巷里将她拥入怀中。
“阿凝最近将我看得很紧,你怎么如此冒险?”听到我的名字,沈蓉捶打他的肩膀,
“你从来眼里只有姐姐,半分没有我沈蓉罢了!”“你不想想我一个未出阁的**,
私通姐夫的名声若传出去,我还活不活了?”陆云帆伸手为她擦泪,
“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小心行事啊!你我不说,谁又能知道?”沈蓉一把甩开他的手,
“就算没人知道,肚子藏得住吗!”陆云帆愣住,而后天大的欣喜占据了理智。“蓉儿!
...你是说...?”沈蓉看到陆云帆的反应气早消了大半,转而面上浮起一抹羞赧,
“郎中看过了,约有两个月了。”陆云帆开心得想大叫,只能生生压抑着冲动,
覆上沈蓉的唇缠绵片刻后理智回笼。“蓉儿,以后你就在京郊别院养胎吧,
更新日期2025-11-21 20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