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娘剁肉时听街坊们说了不少八卦。
“你们听说了吗?裴大公子的婚事又告吹了。”
“怎么又不成了?不是说秦大学士家的长女很中意他吗?”
“中意有什么用?听说相看那日裴大公子连走路都要小厮搀扶,还险些咳出血来,就把秦姑娘吓退了。”
听到这里,老张头忍不住插了句嘴:“出身尊贵又如何?病弱的不知能活几日,倒不如我们这些贫苦百姓逍遥自在呢。”
柔娘听得入神,手里剁肉的动作却不停。
老张头侧身望向她,正好有几缕夕阳笼在她的面庞之上,映出她姣丽清秀的脸庞。
脸庞之下,则是她大力挥舞着砍刀的动作,一下一下地剁砍入骨,利落又干净。
砍到尽兴时,京城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。
柔娘那颗憋闷的心也开朗了起来。
她笑着辞别了老张头,回家路上不巧撞上了张秀才家的马车。
青布翠帷马车停在她脚边,张夫人撩开车帘,露出一双矍铄且高傲的眸:“柔娘,我有事要与你说。”
虽是说事,可她既没有要请柔娘上车,也没有就近找个酒楼商谈的意思。
她只是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柔娘,道:“石英是个重情义的,可我眼里却容不得沙子。你爹娘残的残废的废,娶了你还要照顾你一家子的拖油瓶,你若识相,就自己将这门婚事给退了吧。”
这时,来来往往的路人们也朝着马车的方向投来目光。
有人听见了张夫人的讥诮之语,一边嘲笑柔娘,一边猜测:“柔娘会不会对张夫人动手啊?”
“当然不会,她还要嫁进张家的,怎么敢对未来婆母动手?”
张夫人自然也是这般想的,所以才肆无忌惮地**着柔娘。
就在她洋洋得意的时候,柔娘不知何时已贴近了车厢。
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柔娘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,一股灭顶而来的巨力勒住了她的喉咙口,让她霎时难以呼吸。
而柔娘却没有放松力道,只冷冰冰地说道:“张夫人若再对我爹娘不敬,我不介意将你打成真的残废。”
说着,她还将怀里泛着银辉的杀猪刀亮给了张夫人看,配着她那凶狠粗蛮的神色,仿佛是将张夫人当成了砧板上的猪肉。
张夫人被吓得冷汗直流,心里又气又恼,更怕一句话惹恼了柔娘遭来大祸。
这女子彪悍如野牛,做起事来不讲章法……
一通警告完,柔娘就松开了张夫人的衣领,擦了擦杀猪刀,转身往家里走去。
此时,周氏已经做好了晚膳,虽是粗茶淡饭,却显温馨。
用完膳,周氏笑吟吟地对柔娘说:“罗婆子向我打了包票,说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张家。”
柔娘很是无奈,只是看着周氏满怀殷切的眸光,没有将自己差点暴揍张夫人一事说出来。
翌日,她去西街剁肉的时候又遇上了秀蓉。
此时秀蓉身旁还立着个清瘦的男子。
柔娘定睛一看,认出男人是张石英,幼时与她定下过婚事的人。
张石英正在温声与秀蓉说话,秀蓉红着脸甜甜笑着,谁看这两人都是一副浓情蜜意的模样。
柔娘面色如常,仿佛没瞧见这两人一样准备默默路过。
可秀蓉眼尖,一下子连情郎都顾不上了,就喊她:“柔娘。”
张石英脸色一白,神色间还有些窘迫。
他没敢正眼看柔娘,可秀蓉却急得直跺脚,道:“英哥哥,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?”
这下,张石英才将眸光放到柔娘身上,他鼓足了勇气道:“柔娘,你我的婚事是不成了。秀蓉……我是一定要娶秀蓉的。”
说完,秀蓉含羞带怯地笑了笑,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,很是耀武扬威。
柔娘愣了愣,有点想笑,又觉得浪费时间,最后就简单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之后,她也不管张石英和秀蓉脸色如何,已经撒开腿朝着老张头的摊位跑去。
回家后,她将这事说给了周氏听,还道:“我看着秀蓉好像已经有身子了,娘还是死了心吧。”
周氏浑浑噩噩地听着,神色如丧考妣,甚至听得这么大的八卦都不觉得惊讶。
柔娘察觉到了不对劲,忙问周氏怎么了。
她一问,周氏就掉了眼泪,道:“罗婆子收了我的金钗和压箱底的二两银子,今早却来告诉我,说张家已经决定娶秀蓉了……”
话音甫落,柔娘几乎是从凳子上蹦了起来,她问:“娘怎么把那支金钗给了罗婆子?”
金钗是周氏的嫁妆,许家最艰难的时候,周氏都舍不得卖了换钱,如今为了她……
柔娘气极,抄起自己的剁骨刀,又进厨房拿了什么东西,就往罗婆子家跑去。
罗婆子靠着滥收媒钱攒了不少家底,两间平房装修得还算气派,还有个小丫鬟供她使唤。
敲开门后,那小丫鬟见柔娘来势汹汹,手里还握着把杀猪刀,顿时闪到了一边。
柔娘也不难为她,嚷嚷着让罗婆子出来。
罗婆子一听见柔娘的嗓音,就躲进了里屋,柔娘横冲直撞,不过片刻便找到了躲藏着的罗婆子。
“你这老虔婆,敢骗我娘的金钗,我告诉你,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”柔娘攥住了罗婆子的胳膊,使了大力,让罗婆子无法挣扎,只能喊疼。
她男人不在家,她就喊小丫鬟来救命。
柔娘将剁骨刀横在罗婆子脖颈里,阴恻恻地说:“把我娘的金钗还回来。”
罗婆子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,都痛成这样了,嚷嚷着道:“那是你娘自己要给我的,张家不乐意娶你这只野牛,与我有什么关系?”
柔娘又将手上的力道放重了几分,罗婆子痛得冷汗直流,却还嘴硬:“你伤了我,我男人会找你爹娘拼命。你损了我家的东西,你爹娘就要被罚下狱……”
她自认拿捏住了柔娘的软肋,柔娘奈何不了她什么。
“你当我真蠢?”柔娘怒极反笑,一只手制住罗婆子,另一只手飞快地扯散了自己的发髻,又将自己的衣襟扯松了些。
几秒的功夫,她就红了眼眶,随后拉着罗婆子出了门,跑到了大街上。
来来往往的路人们都好奇地打量着柔娘和罗婆子。
柔娘一边制住罗婆子,一边大声嚎哭:“来人啊,罗婆子说要将我卖到红楼里去,我不从,她还说要放火烧了我家。”
说完,她就从自己的袖袋里甩出了一袋子火油。
卖人进红楼是小事,可放火烧家却是大事。
一旦起火,左邻右舍都要被殃及。
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对罗婆子说三道四。
罗婆子痛极,又挣扎不了,只道:“我没有,是这小蹄子在撒谎。”
“撒什么谎?”柔娘使了蛮劲,扯开罗婆子的口袋,将自己事先塞进去的火折子拿了出来,“你若不是要放火,拿火油和火折子做什么?”
证据确凿,即便官府来人也是要将罗婆子下狱的。
这下罗婆子是真害怕了,胳膊又痛,也震惊于柔娘缜密的心思。
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,罗婆子忙讨饶:“***金钗和那二两银子我都还给你。”
柔娘冷笑一声,才将罗婆子重新揪回了她家里。
人潮散去,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巷道。
碧透的帐幔被撂下,一双漆色的墨眸含着笑,望着柔娘离去的方向,凝出一声如玉的呢喃:“真是……有勇有谋。”
【ps】:
(小裴第一次见老婆,就被老婆周身上下的生机勃勃给惊到了。)
更新日期2025-11-27 12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