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闻你后悔了,可惜我的心已死,再无波澜当陈岩推开康复中心病房门的那一刻,
我正看着窗外。午后的阳光很好,暖洋洋地洒在身上,
驱散了骨头深处残留的、来自那片废墟的阴冷。他瘦了很多,眼窝深陷,
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,一身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,显得空荡而滑稽。
他手上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,那是我从前最喜欢的花。
“卿卿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带着小心翼翼的、几乎是卑微的颤抖。
我没有回头,目光依然胶着在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上。一只麻雀跳上枝头,歪着头,
清脆地叫了一声。我的世界很安静,只有阳光、树,和鸟鸣。他不该来打破这份宁静的。
见我没有反应,他慢慢地走进来,将那束花**床头柜上空着的花瓶里。
花瓶是我让护工特意拿走的,因为我不想看到任何鲜活的、需要被呵护的东西。
我觉得自己不配。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保住的人,有什么资格去照顾别的生命。“卿卿,
我知道你不想见我。”他拉过一张椅子,在我床边坐下,距离控制得很好,既不至于太疏远,
又不敢有丝毫触碰。“我……我找了你很久。他们都说你……都说你不在了。我不信,
我一天都不信。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,那种痛苦如此真实,如果是三个月前的我,
一定会心疼得无以复加,会立刻转过身,抱住他,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。可是现在,
我只是觉得有些吵。就像那只麻雀,叫得久了,也让人心烦。我终于缓缓地转过头,
平静地看向他。这是我们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地震后,第一次见面。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,
大颗大-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,砸在他那条价格不菲的西裤上,
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“你瘦了……”他哽咽着,伸出手,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,
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住,仿佛我的脸是什么碰一下就会碎的瓷器。“受了很多苦吧?对不起,
对不起卿卿,都是我的错,全都是我的错……”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,
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。我看着他,看着这张我曾爱到骨子里的脸。英俊的眉眼,
高挺的鼻梁,菲薄的嘴唇。曾经,他只要微微皱一下眉,我的心就会跟着揪起来。他笑一笑,
我的整个世界都会放晴。我们是大学同学,从校服到婚纱的典范。他是天之骄子,学生会长,
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。而我,只是个埋在图书馆里啃书的普通女孩。
所有人都说我配不上他,说我走了天大的运。我也曾这么以为。为了配得上他,我努力学习,
拿最高的奖学金;我学化妆,学穿搭,
努力把自己从一个灰姑娘变得能站在他身边;我为他洗手作羹汤,
把他的胃养得妥妥帖帖;我体谅他创业的艰辛,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支持他。他成功了,
公司上市,身价倍增。他在我们相恋七周年的纪念日,包下了整个江边的摩天轮,在最高点,
单膝下跪,向我求婚。那枚鸽子蛋大的钻戒戴在我手上时,他说:“苏卿,
我陈岩这辈子最大的幸运,就是遇见你。从今以后,换我来守护你。上刀山,下火海,
只要有我在,你就什么都不用怕。”我的朋友们都羡慕我,说我苦尽甘来,嫁给了爱情。
是啊,我也曾以为我嫁给了爱情。直到三个月前,那场7.8级的地震。
我们正在那座以风景闻名的W山度假,算是我们的婚前蜜月。地震发生时,
我们正在一家半山腰的特色餐厅里吃饭。天摇地动,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,
钢筋水泥的建筑瞬间化为一片废墟。等我恢复意识时,世界一片黑暗。
我和陈岩被困在了一块坍塌的预制板下面,空间狭小得我们只能紧紧相拥。我的腿被压住了,
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。陈岩还好,只是手臂有些擦伤。“别怕,卿卿,别怕。”他抱着我,
声音虽然发抖,却依然坚定,“我在这里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救援队很快就会来的。
”我相信他。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,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。他是我的天,
是我的神。他说过会守护我的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黑暗,
寒冷,饥饿,疼痛,还有对死亡的恐惧,像潮水一样不断侵蚀着我们的意志。我开始发烧,
意识也渐渐模糊。迷迷糊糊中,我总是能听到陈岩在耳边鼓励我。“卿卿,再坚持一下,
为了我,坚持下去。”“你忘了我们说好的吗?要去爱琴海拍婚纱照,要去冰岛看极光。
”“我们还要生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……”是他的声音,支撑着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们终于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呼喊声。是救援队!那一刻,我和陈岩都哭了,
我们疯狂地敲击着身边的石块,用尽全身力气回应。光,
终于从一个被凿开的小洞里照了进来。我看到了救援人员的脸,那张布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,
带着焦急和希望。可是,很快,希望就变成了绝望。“下面的情况怎么样?”“队长,
情况很糟!一块巨大的承重梁压在预制板上,形成了一个三角空间,两个人都在里面。
但是……但是这块承重梁很不稳定,周围的结构也全碎了,我们只要稍微一动,
这里可能就会发生二次坍塌!”“……妈的!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
”“除非……除非我们先用液压钳把一边的钢筋剪断,扩开一个仅容一个人爬出来的通道。
但是这样一来,平衡就会被打破,那块承重梁有九成的可能会直接砸下去!
另一个人……就彻底没希望了。”死一样的寂静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我能感觉到,
抱着我的陈岩,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僵硬。“先救一个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他喃喃地问,
声音干涩。上面的人沉默了很久,
才艰难地开口:“意思就是……我们现在只能在你们两个人里面,选择一个救出来。
另一个……只能放弃。小伙子,姑娘,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你们……你们商量一下吧。
”商量一下。多么残忍的四个字。这意味着,我和他之间,必须有一个人去死。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。我看着陈岩,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支撑。
我希望他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,斩钉截铁地说:“救我妻子!”哪怕只是说说,
也能让我觉得,我这七年的爱,没有错付。可是,他没有。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我,
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、挣扎、和……一丝我不敢深思的祈求。“卿卿……”他开口了,
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卿卿,你爱我吗?”我点了点头。“你……你会愿意为我做任何事,
对吗?”我的心,开始一寸一寸地变冷。他抱着我的手臂,在不断收紧,紧得我骨头都疼。
“卿卿,你听我说,你冷静地听我说。我……我是家里的独子,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儿子,
他们年纪大了,身体又不好,要是没了我,他们肯定活不下去的。我们陈家,不能绝后啊!
”“而且……而且我的公司刚刚走上正轨,几千个员工都指着我吃饭。我死了,公司就完了,
那么多人都会失业!”“卿卿,你不一样。你还有个弟弟,你爸妈……他们还有个依靠。
你那么善良,你一定能理解我的,对不对?”我怔怔地看着他,
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。原来,在他心里,我们的爱情,我的生命,
是可以拿来和他的家庭、他的事业做比较的。原来,我的命,是可以被牺牲的。
我看到他眼中的祈求,变成了**裸的哀求。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,
只是语速飞快地为自己的怯懦和自私寻找着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。“你放心,卿卿!你放心!
”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急切地向我保证,“你先让我出去,我出去以后,
马上就叫更多的人来!用最先进的设备!我发誓,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!我陈岩对天发誓!
”我看着他,忽然就笑了。在那片象征着死亡的黑暗废墟里,我笑出了声。
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七年的感情,上刀山下火海的誓言,在生死面前,原来不过是个笑话。
我的笑声让他感到了恐慌,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:“卿卿,你说话啊!你答应我,好不好?
求求你了,就当是我求求你了!”上面的救援队员大概也听到了他的话,气氛尴尬而凝重。
“小伙子,你……”“救我!”陈岩像是疯了一样,冲着那个小小的光口嘶吼起来,
“求求你们,先救我!我是陈氏集团的总裁陈岩!只要你们救我出去,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万!
不!一千万!求求你们了!”他彻底崩溃了。那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,
那个风度翩翩、冷静自持的男人,在死亡面前,露出了最狼狈、最丑陋的嘴脸。
他甚至开始试图推开我,好让自己离那个逃生的出口更近一点。我的腿被死死地压着,
动弹不得,只能任由他粗暴地推搡。我的心,就在那一刻,被他亲手推搡进了无底的深渊。
万念俱灰。我对上面的人说,用我所能发出的、最平静的声音:“你们救他吧。
”说完这四个字,我闭上了眼睛,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我听到了液压钳工作的声音,听到了钢筋被剪断的刺耳声,
听到了陈岩被人拖拽出去时急促的呼吸声。他出去了。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,
哪怕一眼。我听到他语无伦次地对救援人员说:“谢谢,谢谢你们……快,快想办法救她!
她还在下面!快啊!”然后,他的声音就远去了。我知道,他所谓的“回来救我”,
不过是他为了减轻自己负罪感而说的谎言。平衡被打破,
头顶那块巨大的承重梁发出了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,细碎的石子和灰尘簌簌地往下掉。
我知道,我的死期到了。我安静地等待着。我没有恨,也没有怨。因为一颗已经死了的心,
是不会再有任何情绪的。苏卿,已经死在了陈岩选择独自逃生的那一刻。……“卿卿?卿卿?
”陈岩焦急的声音将我从那片黑暗的回忆中拉了回来。我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,
眼神没有一丝波澜。“你哭什么?”我问,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他愣住了,
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。在他的设想里,我或许会歇斯底里地打他骂他,
或许会哭着质问他为什么,但绝不是现在这样,像一个局外人一样,冷漠地看着他。
“我……我心疼你。”他哽咽着说,“看到你这个样子,我……我的心都要碎了。卿卿,
更新日期2025-12-03 10:3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