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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凌晨五点零四分的视频十一月二十四日,凌晨五点零四分。

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,嗡嗡的震动声搅碎了黎明前最后一点混沌。

是我备注为“全世界最帅的曾先生”发来的微信视频邀请。困意像潮水般包裹着我,

我几乎是闭着眼摸过手机,指尖划过接听键,含糊地嘟囔了一句:“喂…还不睡吗?

”没有预想中那张带着点坏笑、让我心跳加速的脸。屏幕那一端,

是剧烈晃动着的、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,夹杂着粗重得吓人的喘息,

还有风呼啸而过的尖利噪音。只有四秒。短得如同一个错觉。然后,一切戛然而止。

屏幕重归黑暗,仿佛刚才那几秒的惊心动魄只是我半梦半醒间的噩梦。我握着手机,

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,一股没由来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。

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。我回拨过去,响了很久,无人接听。再拨,依旧无人接听。

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,像冰冷的藤蔓,悄无声息地缠住了我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

是我们共同经营的几家“无名早餐”店出了事?还是他……遇到了别的麻烦?

他晚上是和几个发小聚餐,说是婚前最后一次单身小聚,浅酌几杯,

监控里看他回家时步态平稳,不该有什么问题。我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,

走到窗边。外面还是一片沉寂的墨蓝,我们不久后就要入住的婚房在镇子的另一头,看不见。

心里的不安却像墨滴入水,迅速扩散。不对劲。那喘息声,不像是醉酒,

更像是……极度的恐惧,或者挣扎。我穿上外套,准备去隔壁房间找爸妈,

或者直接去他家看看。手刚搭上门把手——“砰!”一声沉闷的、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响,

从楼下传来,穿透了寂静的凌晨。我的血液,在那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。

不……不可能……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,拖鞋掉了一只也浑然不觉。

心脏跳得快要炸开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尖叫:不是他!一定不是他!

院子里,路灯惨白的光线下,一个人形轮廓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

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。那身衣服……是我昨天亲手给他挑的,

准备今天婚礼前穿的便装。世界,在我眼前寸寸碎裂。声音、颜色、温度,全部消失。

我只看见那一片蔓延开的、暗红色的液体,和他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。曾默。我的新郎。

我青梅竹马爱了整整二十年,明天就要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男人。在我们婚礼前一天的凌晨,

从这栋他来过无数次、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样的四层自建房楼顶,坠了下来。

2破碎的黎明混乱。尖锐的哭喊声,是我妈。她死死抱着我,

不让**近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。邻居们被惊动,灯一盏盏亮起,

人声、脚步声、报警电话里接线员冷静的询问声……交织成一片嗡嗡的噪音,

灌不进我的耳朵。我像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,瘫坐在地上,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,

眼泪流干了,只剩下干涩的刺痛。警察很快来了,拉起了警戒线。询问,记录,拍照。

婆婆和公公跌跌撞撞地赶来,婆婆看到现场的瞬间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,

直接晕了过去。现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。我被扶回屋里,坐在沙发上,身上披着毛毯,

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手机,屏幕停留在和曾默的微信聊天界面,

最后一条,是那通仅仅四秒的视频通话记录。“阳阳,节哀……”堂姐红着眼圈蹲在我面前,

握着我的手,“警方初步看了,说是…说是意外。小默可能…可能是喝了酒,回来找你,

天太黑,走错了单元门,直接上了楼顶…失足…”走错门?失足?青树坪镇这栋自建房,

我们两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,这房子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!他昨晚离开时,

明明是从这个单元门下去的!而且,楼顶的围墙高度超过他的胸口,他怎么失足?那通视频!

那通只有四秒的视频!我想开口反驳,喉咙却像是被水泥堵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所有的疑点,所有的反常,都指向一个令人恐惧的真相——曾默的死,

绝不是一句轻飘飘的“意外失足”可以解释的。3本该是婚礼的日子天,一点点亮了。

原定是披上婚纱,笑靥如花的日子。可现在,家里一片素缟,喜庆的红色装饰被仓促撤下,

换上了压抑的黑白。婚礼取消的消息已经通知了所有亲友,道唁的人陆续到来,

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。婆婆被救醒后,就一直握着我的手,眼泪就没有停过。

“阳阳,我的好孩子…默伢子没福气…以后,你就是我的亲女儿,妈疼你,

妈照顾你…”她哭得几乎脱力,靠在我身上,声音嘶哑,“你千万别想不开,

千万别做傻事啊…妈已经没了儿子,不能再没有你了…”她的悲痛那么真实,话语那么恳切,

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。可**得她那么近,

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曾默也有的淡淡皂角香气,心里却一阵阵发冷。

警察下午来了人,正式通报了调查结果。排除刑事案件可能,认定为意外坠楼。

结论和堂姐透露的差不多,倾向于酒后行为能力下降,导致悲剧。我没有哭闹,没有质疑。

我只是安静地听着,然后点了点头。所有的力气,

都用来压抑住心底那个疯狂叫嚣的念头——看手机!看那通视频!听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!

我必须确认。在一切被定性,被遗忘之前。4四秒真相傍晚,吊唁的亲友渐渐散去。

我把自己反锁在曾默以前来我家时常住的那个小房间里。这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。颤抖着,

我点开了手机里那个特殊的备份软件。我和曾默的手机,一直开着通话自动云备份功能,

为了防止早餐店经营沟通上出现遗漏。这件事,连我们双方父母都不知道。

找到今天凌晨五点零四分的那段音频备份。下载。点击播放。滋啦的电流声,

剧烈的风声和喘息声,和我凌晨听到的一样。然后,是我那句含糊的“喂…还不睡吗?”。

紧接着,是一片嘈杂的背景音,曾默嘶哑、破碎、充满了极致惊恐的喊声穿透噪音,

异常清晰地撞进我的耳膜:“——墨音!救我!!别信我妈!!!”沈墨音。

一个仿佛来自幽暗深渊的名字。一个我从未听曾默提起过,却在此刻,

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刻入我骨髓的名字。短暂的死寂。就在音频即将结束的那一刹那,

就在那四秒的尽头,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,此刻却冰冷、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,

切了进来。音量不高,却字字清晰,如同毒蛇吐信:“他糊涂了。放心,你好好休息,

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那是……我婆婆的声音。……手机从掌心滑落,砸在地毯上,

发出一声闷响。我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逆流,又在瞬间冻结。曾默在坠楼前,

绝望呼喊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。而我的婆婆,那个抱着我哭诉要把我当亲女儿的女人,

在视频挂断的前一刻,用那样肯定的语气,预言了我的终结。“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。

”明天……就是今天。原来,那通视频,不是误拨,是曾默在生命最后时刻,

向他真正想要求助的人,发出的、被拦截的绝望呼号。而拦截他,并且宣判了我死刑的人,

是他口口声声叫着的“妈”。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,像一双无形的手,

扼住了我的咽喉。5最后的微笑窗外,天色彻底暗了下来。

灵堂里隐约传来婆婆低低的、压抑的啜泣声,听起来那么悲伤,那么无助。
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弯下腰,捡起地上的手机。屏幕光映亮了我的脸,上面没有泪,

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。我走到窗边,楼下院子里,临时搭起的灵棚里,

蜡烛在夜风中明明灭灭。曾默就躺在那里,再也不能告诉我真相。婆婆端着一碗热汤,

推开我的房门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悲痛:“阳阳,一天没吃东西了,喝点汤,

身子要紧……”她一步步走近。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里面有关切,有悲伤,

唯独没有一丝一毫音频里的冰冷和杀意。可我知道,我听见了。我都听见了。她走到我面前,

把汤碗递过来,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。我伸出手,没有去接那只碗。我只是看着她,

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然后,在婆婆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里,

在楼下传来父亲一声惊骇欲绝的“阳阳——”的嘶吼声中,我向后一仰,

身体轻飘飘地坠出了窗口。风声在耳边呼啸,盖过了一切。曾默,别怕。不管是沈墨音,

还是那句“一切结束”的诅咒。我来找你。我们一起,弄明白。

6深渊回响下坠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每一帧都清晰得可怕。

我看见四楼窗口婆婆那张瞬间扭曲的脸,看见三楼晾衣架上挂着的我曾为他手洗的衬衫,

看见二楼阳台那盆我们一起挑的、开得正盛的茉莉花,最后是一楼院子里,

曾默身下那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。“砰——”身体撞击地面的巨响在我耳膜内炸开,

却奇异地没有感到预期中的剧痛。只有一种彻底的、冰冷的麻木,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,

吞噬了所有知觉。意识像一缕轻烟,从破碎的躯壳中抽离,漂浮在半空。

我看见自己以同样扭曲的姿势躺在曾默不远处,鲜红的血从我身下汩汩流出,

与他那片暗红缓慢地、触目惊心地交融在一起。红得刺眼,像一场迟到的、诡异的婚礼。

“阳阳——!”父亲连滚带爬地扑过来,颤抖的手不敢触碰我任何地方,

只能发出一声声撕裂肺腑的哀嚎。母亲跟在后面,直接软倒在地,晕厥过去。

院子里再次炸开锅。惊叫声、哭喊声、混乱的脚步声,比凌晨时更加鼎沸。

婆婆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口,她踉跄着冲过来,扑在我的“身体”上,哭天抢地:“阳阳!

我的孩子!你怎么这么傻啊!妈不是让你好好的吗?!你怎么就扔下妈走了啊!

这让妈怎么活啊——!”她的表演无懈可击,悲痛欲绝,任谁看了都会动容。

可漂浮在半空的我,却清晰地看见,在她埋首痛哭的间隙,

那余光飞快地扫过我和曾默的尸体,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,

那是一种……尘埃落定的冰冷。紧接着,一种强大的、无法抗拒的吸力从下方传来,

更新日期2025-12-06 11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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