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沉塘重生,誓改天命窒息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脖颈,
冰冷的池水疯狂地涌入鼻腔、口腔,剥夺着李芸媱最后的生机。她被紧紧捆缚在竹笼中,
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坠。水面之上,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。她的父亲,礼部侍郎李崇明,
面色铁青,眼中只有厌恶。她的母亲王氏,用帕子掩着脸,看似不忍,
却未曾为她说过一句求情的话。她的大哥李天瑁,更是满脸义愤填膺,
仿佛她这个妹妹的存在,就是家族的耻辱。而站在最前方,身着象征纯洁的月白衣裙,
容颜娇美如菟丝花的,正是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好妹妹——李依珺。“父亲,母亲!
求求你们饶过姐姐这次吧!她……她定是受人蛊惑,一时迷了心窍啊!”李依珺声泪俱下,
那凄楚的模样,足以让任何不知情者为之动容。可正是这副楚楚可怜的表象下,
藏着淬毒的蛇信!是李依珺亲手将那杯掺了**的茶水端给她,
是她精心布置了与马夫“私通”的现场,也是她“恰好”引来了父母兄长,
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死死钉在她身上!“迷了心窍?与卑贱马夫行苟且之事,
让我李家列祖列宗蒙羞,简直死有余辜!”李天瑁的斥骂如同淬冰的利箭,“依珺,
你就是太过善良!时至今日还为她开脱!她若是有你万分之一的温婉懂事,
我们李家何至于出此丑闻!”李芸媱想嘶吼,想辩解,可一张口,
唯有更多浑浊冰冷的池水灌入。那彻骨的寒意,混合着滔天的怨恨,几乎将她的灵魂撕裂。
她恨!恨父母偏心眼盲!恨兄长是非不分!更恨李依珺蛇蝎心肠!
她想起在乡下与祖母相依为命的岁月,祖母那般疼她爱她,悉心教导她,
更是放下脸面去信旧友,隐世高人苗仙唯,让她收自己为徒……可前世,
刚好那时李依珺到乡下探望祖母,一副为她着想地说:“姐姐,我看那位婆婆穿着古怪得很,
又是住在深山里的,能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。姐姐这般金尊玉贵,何必与那样的人牵扯?
”她当时信了妹妹的“关怀”,对那位前来拜访、有意收徒的苗仙唯避之不及,
甚至流露出嫌弃之色,最终错过了机缘。而祖母去世后,她满怀对亲情的渴望回到京都,
得到的只有冷遇和算计。父母偏爱自幼养在身边的李依珺,
连祖母为她定下的、与靖北王世子郭战威的婚约,都被他们联手夺去,换成了李依珺!最终,
她不仅失去了婚事,更被冠上失贞的污名,要被这冰冷的池水吞噬!意识涣散之际,
李芸媱最后看到的,是李依珺低头拭泪时,嘴角那抹快意而恶毒的微小弧度。
若有来生……苗仙唯……这个师傅!我定不会错过!所有负我、欺我、害我之人,
我一个都不会放过!无尽的黑暗与怨恨,成为了她最后的感知。……“媱儿?媱儿!快醒醒,
别吓祖母!”一声声焦灼而慈爱的呼唤,穿透了沉重的黑暗,
将李芸媱从绝望的深渊中拉扯出来。她猛地睁开眼,剧烈地咳嗽起来,
仿佛要将肺腑中残留的池水尽数咳出。映入眼帘的,是熟悉的、绣着福寿纹样的床帐顶,
鼻尖萦绕着祖母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淡淡檀香。她……没死?她僵硬地转动脖颈,
看到了一张布满泪痕却无比慈祥的面容——她的祖母,崔老夫人。
“祖母……”声音干涩沙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眼前的祖母,虽因祖父新丧而悲痛憔悴,
却远比她记忆中十四岁那年病逝时,要更有生机。她猛地坐起,
伸出自己的手——一双小小的、肉乎乎的,属于五岁孩童的手!这不是梦!她回来了!
回到了祖父刚去世,祖母即将带她远离京都,前往乡下老宅的时刻!狂喜与心酸交织,
但旋即,前世的冤屈与仇恨如同岩浆般在她幼小的胸膛里翻滚、沸腾。那些冰冷的目光,
恶毒的陷害,李依珺虚伪的眼泪,都是真的!她带着地狱的业火,重生了!“媱儿,
可是魇着了?”崔老夫人见孙女小脸煞白,眼神惊惶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深沉痛楚,
只当是祖父去世惊吓过度,心疼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,“不怕,不怕,祖母在这儿。
定是你祖父走了,吓到我的小媱儿了……”感受着这真实温暖的怀抱,李芸媱死死咬住下唇,
不让泪水落下。不,她不能哭。从这一刻起,
她不再是那个天真可欺、听信谗言而错失机缘的李芸媱了!她将头深深埋进祖母怀里,
用带着孩童糯音却异常坚定的语气低语:“祖母,媱儿不怕。媱儿会一直一直陪着祖母,
保护祖母。任何人,都不能再伤害祖母,也不能再欺侮媱儿!
”崔老夫人只觉孙女今日格外依赖,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决绝,
只当是孩童受了惊吓后的胡话,心中酸软,搂着她的手更紧了些:“好孩子,祖母的心肝。
这京都,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不如归去。待你祖父后事料理妥当,祖母就带你去乡下,
咱们祖孙俩,图个清静自在。”李芸媱心中冷笑。清静?前世的清静,换来的的是与世隔绝,
是被李依珺一步步蚕食掉在父母兄长心中的地位,是最终沉尸池塘的凄惨下场!这一世,
她绝不会再逃避。但在羽翼未丰之前,随祖母离京,避开府中倾轧,
无疑是积蓄力量的最佳选择。而且,她记得清楚,就是在乡下,在她六岁那年,祖母的旧友,
那位被李依珺诋毁为“穿着古怪、居住深山”的苗仙唯会来访!今生,
她绝不会再听信李依珺的任何挑拨!那被前世自己愚蠢拒绝的机缘,她定要牢牢抓住!
医术、武功、谋略,她都要学!唯有自身强大,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,让仇敌付出代价!
几日后,行装备妥,启程在即。李芸媱陪着祖母在前厅用离京前的早膳。
父亲李崇明和母亲王氏在一旁,气氛凝滞。父亲面带官场倦怠和对母亲执意离京的不解,
母亲王氏则暗掩对祖母离开不再压着自己的愉悦。“姐姐!姐姐!”一个穿着**锦缎小袄,
梳着双丫髻,玉雪可爱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跑了进来,正是四岁的李依珺。
她手里捧着一个色彩鲜艳的香囊,跑到李芸媱面前,仰起纯真无邪的小脸,
奶声奶气地说:“姐姐,你要和祖母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了吗?珺儿会很想很想你的。
这个香囊送给姐姐,里面放了安眠的花草,姐姐戴着,晚上就能睡得好,一路平安哦!
”前世的李芸媱,被这“真挚”的姐妹情谊感动,将这个香囊视若珍宝,一直带在身边。
可现在……李芸媱脸上绽开一个属于五岁孩子的、略显羞涩的笑容,伸手接过:“谢谢妹妹。
”指尖触碰到香囊的瞬间,她状似无意地凑近嗅了嗅。清甜的花草香下,
隐藏着一丝极淡的、若有若无的辛涩气味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,但也不由自主的抗拒不喜。
这李依珺不安好心,才四岁,就已懂得用这等阴私手段?
还是她那位“慈爱”的母亲王氏授意?是了,她们怕是早已存了让李依珺彻底取代她的心思,
连她离京都不忘埋下隐患!李芸媱心中杀意如冰刃凝结,面上却笑得愈发天真烂漫。
她拿着香囊,蹦跳着跑到厅中燃着的暖炉边,假意好奇地打量着,嘴里嘟囔着:“真漂亮,
好香呀……”说着,小手“一不小心”一滑,那精致的香囊便直直坠入了通红的炭火中。
“哎呀!”李芸媱惊呼,小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懊恼。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
香囊瞬间被火舌吞没,腾起一缕带着异味的青烟,迅速化为灰烬。“我的香囊!
”李依珺小嘴一扁,金豆子立刻在眼眶里打转,眼看就要落下。王氏当即蹙眉,
语气带着责备:“芸媱!你怎么这般毛手毛脚?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!”李芸媱转过身,
眼圈微红,委委屈屈地绞着手指,望向崔老夫人:“祖母,
媱儿不是故意的……媱儿只是觉得香囊太好看了,想拿近些看看,没拿稳……媱儿知错了。
”她又看向李依珺,小声道:“妹妹对不起,等姐姐学会了女红,一定给你做个更漂亮的,
好不好?”崔老夫人本就因儿子媳妇的偏心和离愁别绪心头不快,
见心爱的孙女不过失手掉了個香囊,王氏便疾言厉色,顿时沉下脸:“一个香囊罢了,
值得如此大动干戈?媱儿已知错,何必苛责?莫非我带着孙女离开,
想求个耳根清净都这般难?”老夫人一开口,李崇明与王氏顿时噤声。
李崇明不满地瞥了王氏一眼。李依珺见无人再替她说话,只得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,低下头,
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怨毒。李芸媱乖巧地走回祖母身边,依偎进她怀里,在无人得见的角落,
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如霜的弧度。李依珺,我的好妹妹。父亲,母亲,大哥……你们等着吧。
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从炼狱归来的我,不会再错过任何变强的机会。
你们前世施加于我身的痛苦与背叛,我定会千倍、万倍地讨还!复仇的棋局,
已经布下第一子。而属于我李芸媱的全新命运,从此刻起,由我亲手执棋!
---:机缘尽握,暗蓄***乡下的日子清静如水,
却滋养着李芸媱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。她比前世更加用心地学习祖母教导的一切,
琴棋书画,管家算账,无一不精。因为她知道,这些世家女子必备的修养,
将来在京都那吃人的地方,都是她的铠甲。"祖母,您喝口蜜水。"六岁的李芸媱踮着脚,
将温热的蜜水捧到崔老夫人面前,小脸上写满关切。她记得前世这时,祖母因悲伤过度,
已经开始缠绵病榻。这一世,她日日细心照料,总算让祖母的气色好了许多。
崔老夫人欣慰地接过茶盏,正要说什么,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:"崔家丫头,多年不见,
你这身子骨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硬朗了?"李芸媱心头一震——是苗仙唯!
那个前世被她错过的机缘!只见一位身着粗布***的老妪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
灰白的头发用木簪随意挽着,背上背着个硕大的药篓,眼神锐利如鹰。"仙唯!
"崔老夫人惊喜地起身,"你怎么找到这乡下来了?""听说你带着孙女躲到这清静地方,
我正好路过,顺道来看看。"苗仙唯目光一转,落在李芸媱身上,"这就是你那小孙女?
"前世,李芸媱被李依珺的话先入为主,觉得这位婆婆邋遢古怪,下意识地躲到了祖母身后。
可这一世——"芸媱见过苗婆婆。"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,目光清澈明亮,
"婆婆一路辛苦,芸媱去给您沏茶。"苗仙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:"小丫头不怕我?
""婆婆是祖母的故友,又是当世神医,芸媱敬佩还来不及,为何要怕?"她仰起小脸,
语气真诚。接下来的日子,李芸媱使尽浑身解数表现自己。她不仅过目不忘,
对苗仙唯随身携带的医书表现出浓厚兴趣,更在苗仙唯试探性地教她几个穴位时,一学就会。
"小丫头,你可愿跟我学医?"终于,在苗仙唯准备离开那日,她郑重问道。
崔老夫人正要替孙女婉拒,却听李芸媱坚定地说:"愿意!芸媱想学!不仅要学医,
还要跟婆婆学武功,学谋略!""哦?"苗仙唯挑眉,"学这些做什么?
""芸媱要变得强大,要保护祖母!"她眼中闪过的决绝,让两个老人都为之一震。就这样,
李芸媱开始了艰苦的学艺之路。白日里她仍是那个乖巧的大家闺秀,
夜晚却在苗仙唯的指导下苦读医书、练习针灸。清晨天不亮就起床练武,
一招一式都力求完美。"不够快!再来!"苗仙唯的藤条毫不留情地落下。李芸媱咬着牙,
汗水浸透了衣裳,却从不喊苦。因为她知道,现在多吃一分苦,将来就多一分报仇的把握。
两年过去,八岁的李芸媱已经初具身手,医术也小有所成。这***在山中采药,
忽然听到一阵打斗声。悄悄靠近,只见一个锦衣少年被几个黑衣人围攻,浑身是血,
眼看就要不支。是夏鹏飞!前世她听说过,武林世家夏家的独子曾在此遇袭,险些丧命。
而这,正是她等待的另一个机缘!她冷静观察形势,取出随身携带的**,
趁着风向转变的瞬间撒向黑衣人。"什么人?"黑衣人首领警觉地回头。
就在他们分神的刹那,李芸媱迅速拉起已经意识模糊的夏鹏飞,躲进早就看好的山洞。
"别出声,我是来救你的。"她压低声音,利落地为他处理伤口。夏鹏飞醒来时,
看见的就是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正在为他换药。
得知是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救了自己,他震惊得说不出话。不久,夏氏夫妇闻讯赶来,
见到爱子转危为安,对李芸媱千恩万谢。"李姑娘若不嫌弃,往后我们夏家就是你第二个家!
"夏家主郑重承诺。李芸媱要的就是这句话。在夏鹏飞养伤期间,
她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医术和才智,更在与他交谈中,透露出自己对建立情报网络的想法。
"若是有一个组织,既能济世行医,又能收集消息,该多好。"她状似无意地说。
夏鹏飞眼睛一亮:"妹妹这个想法妙极!我们夏家在各地都有产业,可以暗中支持!
"两人一拍即合。在夏家的财力支持和苗仙唯的医术指导下,"医言堂"悄然开张。
明面上是治病救人的医馆,暗地里却是收集情报的据点。而更加隐秘的"听言阁",
也在李芸媱的谋划下初具雏形。"记住,医言堂是我们的耳目,听言阁是我们的利刃。
"李芸媱对夏鹏飞说,"终有一日,我要让那些害我之人,付出代价。"夕阳下,
八岁女孩的眼中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光。一张无形的大网,正悄然撒向整个越尚朝。
那些还在京都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不会知道,他们未来的命运,已经在这个乡下庄园里,
被悄然改写。---:凤还京都,初露锋芒九年光阴,弹指而过。乡下宁静的庄园里,
李芸媱已从那个带着满腔恨意重生的五岁幼童,出落成了十四岁的窈窕少女。
她身姿纤秾合度,眉眼如画,肤光胜雪,通身的气度沉静通透,宛如经过岁月打磨的美玉,
光华内敛,却不容忽视。更令人欣喜的是,
崔老夫人在李芸媱九年如一日的精心调理和贴心陪伴下,不仅没有如前世般郁郁而终,
反而精神矍铄,白发都少了些许,面色红润康健,身子骨比在京都时还要硬朗许多。
李芸媱将师傅苗仙唯亲授的养生之法与食疗方子融入日常,祖母的健康,
是她这一世首要守护的珍宝。这一日,春光明媚,
李芸媱搀扶着祖母在庭院中观赏新开的芍药。她并不多言,只是细心留意着祖母的神情。
当看到祖母目光落在远处,隐隐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感伤时,她知道时机到了。晚间歇息前,
崔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陈嬷嬷,一边为老夫人梳理着长发,
一边状似无意地轻声感叹:“老夫人,眼看着姑娘就要及笄了,这通身的气度风华,
真是像极了您年轻的时候。老奴瞧着,满京都的贵女,
怕是也寻不出几个能及得上咱们姑娘的。”崔老夫人对着铜镜,微微一笑,带着自豪,
却也有一丝忧虑:“媱儿确实是个好的,只是……”陈嬷嬷手下不停,
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:“只是京都那边……到底才是根本。姑娘这般品貌,
若一直在这乡下地方,及笄礼无人观礼,将来……有些事,怕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,
岂不白白埋没了?也委屈了老夫人您一番苦心栽培。到底,落叶归根,您的颜面,
姑娘的前程,都在京都呢。”镜中,崔老夫人的笑容慢慢敛去,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。
她想起京都,想起李府,想起早亡的夫君,更想起自己亲手为孙女定下的那桩显赫婚约,
以及府中那个被王氏娇宠着、名声在外的庶妹李依珺。有些事,确实不能再耽搁了。
她崔氏的女儿,绝不能无声无息地在这乡下及笄,绝不能让那起子小人以为她的媱儿可欺!
良久,崔老夫人缓缓开口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吩咐下去,收拾行装,不日回京。
”李芸媱得知消息时,正临窗习字,笔尖微微一顿,墨迹在宣纸上稍稍晕开,随即恢复如常。
她抬起头,对前来报信的陈嬷嬷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:“有劳嬷嬷。媱儿知道了。
”平静的表面下,是汹涌的暗流。终于,要回去了。决定已下,行程便快了起来。
消息传回京都李府,反应平淡得近乎冷漠。李崇明只回了一句“知道了”,
王氏则忙着打点李依珺参加各种诗会花宴,对即将归来的婆婆和嫡长女,并未见多少期待,
甚至可能觉得她们回来会搅乱府中现有的“平衡”。一个月后,京都城外十里长亭,
礼部侍郎李崇明带着长子李天瑁及一众管事仆从,早早便在此等候。李崇明身着官服,
神色肃穆,李天瑁站在父亲身后,脸上带着几分不耐。“怎么还不到,我约了同窗去诗会呢。
”李天瑁低声抱怨。“闭嘴!”李崇明低斥一声,眉头紧锁,“你祖母久居燕城,数年未见,
如今长途跋涉归来,你不想着到跟前尽孝,还想着去玩,若是让人知道,
你这学子名声还要不要了?”正说着,远处尘土扬起,一支车队缓缓驶来。
为首的马车朴素却宽大,上面悬挂着李府和崔氏族徽。车队在长亭前停下。
李崇明立刻整理衣冠,快步上前,撩起官袍前襟,
对着马车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:“儿子崇明,恭迎母亲回京!
”李天瑁及身后一众仆从也齐刷刷跪倒:“恭迎祖母/老夫人回府!”车帘被丫鬟掀起,
崔老夫人端坐车内,面容平静,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。她微微颔首:“起来吧。
难为你们在此等候。”“母亲一路辛苦,儿子已在府中备好接风宴。”李崇明起身,
目光掠过老夫人身边那个低眉顺目、姿容绝世的少女时,微微一顿,
这便是九年未见的嫡长女芸媱了?倒是出落得……出乎意料。李芸媱扶着祖母的手臂,
垂眸不语,心中冷笑。父亲这般做派,不过是碍于祖母的郡主身份和礼法规矩罢了,
哪有什么真心?与此同时,李府正门大开。王氏带着李依珺及一众女眷、管事嬷嬷,
皆身着正装,等在门口。李依珺穿着一身簇新的石榴红遍地金长裙,珠翠环绕,
娇艳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盼,心底却满是不以为然。那个在乡下长大的姐姐,
也配让她们如此兴师动众?“母亲,祖母和姐姐何时才到啊?”李依珺小声问,
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纵。“快了,你父亲和你兄长已出城去迎了。
”王氏整理了一下衣袖,低声道,“待会儿见了你祖母,务必恭敬。
见了你姐姐……也要亲热些,莫要让人挑了错处。”“女儿省得。”李依珺甜甜一笑,
眼底却闪过一丝轻蔑。一个乡下丫头,也配让她李依珺费心讨好?终于,车队抵达李府大门。
李崇明率先下马,亲自到马车前搀扶崔老夫人。李天瑁跟在后面,
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随后下车的李芸媱身上。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缎衣裙,首饰简洁,
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并几朵细小珠花,通身上下并无过多装饰,却肤光胜雪,眉目如画,
气质沉静通透,宛如空谷幽兰,在这繁华喧嚣的京都门口,
竟有一种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清贵之气。李依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,
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。这……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子应有的模样?!
“恭迎母亲/祖母/老夫人回府!”王氏领着众人上前,恭敬行礼。“都起来吧,
自家人不必多礼。”崔老夫人语气平和,却自带威严。她拍了拍一直扶着自己的李芸媱的手,
对众人道,“这是芸媱,你们多年未见了。”李芸媱这才上前一步,对着王氏盈盈一拜,
姿态优美,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:“女儿芸媱,给母亲请安。”不等王氏开口,
李依珺便扬起最甜美的笑容,亲热地走上前想要挽住李芸媱的手臂:“姐姐!你可算回来了!
珺儿好想你!”李芸媱手腕微转,看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腰间丝绦,恰好避开了她的碰触,
唇角含着一抹浅淡得体的微笑:“妹妹。”声音清冷,听不出喜怒。李依珺的手落空,
笑容凝固在脸上,心底那股莫名的危机感愈发强烈。一行人簇拥着崔老夫人和李芸媱入府。
当晚,李府设下家宴,为老夫人接风。席间,李依珺表现得格外活跃灵动,妙语连珠,
说着京都最新的趣闻,将李天瑁也哄得眉开眼笑,俨然是全家人的焦点和骄傲。反观李芸媱,
只是安静地坐在祖母身侧,举止优雅从容,用餐无声,偶尔为祖母布菜,低声细语,
仿佛一幅静谧的仕女图,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,却又让人无法忽视。酒过三巡,
气氛看似融洽。李依珺起身,亲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血燕羹,
笑意盈盈地走向李芸媱:“姐姐,尝尝这血燕羹,是母亲小厨房用上等官燕精心熬制的,
最是养颜滋补……啊!”她脚下忽然一个“踉跄”,手中盛满羹汤的瓷碗猛地一歪,
黏稠滚烫的燕窝羹,尽数泼洒在李芸媱簇新的、用流光锦制成的裙裳之上!
那流光锦在灯光下原本流光溢彩,此刻却被污浊不堪的羹汤毁得一塌糊涂。“姐姐!对不起!
我不是故意的!”李依珺立刻丢开碗,眼圈一红,泪水说来就来,她委屈地看向父母和兄长,
“珺儿只是想让她姐姐尝尝最好的……脚下不知怎的一滑……姐姐,你没事吧?
都怪珺儿不好……”她哭得梨花带雨,肩膀微颤,好不可怜。“珺儿!
”李天瑁第一个站起来,心疼地看着妹妹,转而皱眉看向李芸媱,语气带着责怪,“芸媱,
妹妹也是一片好心,不过是意外,你……”王氏也立刻蹙眉道:“芸媱,不过是一件衣裳,
妹妹已经知错了,你身为姐姐,理当大度些,莫要小题大做。”李崇明虽未开口,
但看向李芸媱的目光也带上了不赞同,显然觉得她反应过于平淡,显得有些冷漠。若在前世,
李芸媱此刻早已委屈得掉泪,百口莫辩。但如今,她只是低头,
用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裙摆上的污渍,动作不疾不徐。随后,她抬起头,
脸上没有丝毫怒气,只有恰到好处的惋惜与一丝无奈。“父亲,母亲,兄长,你们误会了。
”她的声音清晰柔和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让厅内为之一静,“我并未责怪妹妹。
妹妹年纪小,行事活泼些,偶尔失手也是常情,我怎会与她计较?”她话锋微转,
目光落在那片狼藉上,语气带着深深的惋惜:“只是……这身流光锦,是祖母怜惜我,
将当年曾外祖母(大长公主)赏赐的、连宫中如今都少有的珍品料子找出来,
特意为我裁的及笄礼预备新衣之一。祖母说,我多年未归,不能失了体面,
需得有些压得住场的物件。这料子本身有价无市,价值远超千金且不说,更是御赐之物,
象征着皇恩与崔家的荣光。如今被这般污损,实在……实在是辜负了祖母一番苦心,
更是对外祖母和皇家恩典的不敬,着实令人痛心。”她语气平和,
甚至带着一丝对妹妹无心的宽容,但字字句句,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李崇明心上!御赐之物!
皇恩荣光!对皇家不敬!这几个字,
对于他这个在礼部任职、最重规矩体统、生怕行差踏错的官员来说,简直是惊心动魄!
若被御史知道,他李崇明连御赐之物都保管不当,任由女儿损毁,
这官声、这前程还要不要了?李崇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王氏和李天瑁也彻底愣住了,
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只是华丽些的衣料,竟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来历!王氏更是后悔不迭,
早知道……李依珺的哭声也戛然而止,脸上血色褪尽,惊惶地看向父亲。
李芸媱仿佛没看到他们骤变的脸色,继续温言道,
却每一句都敲在点子上:“不过妹妹毕竟年幼无知,想来父亲也不会因此重责。
只是这衣裳毁了,明日若有人问起,或是及笄礼时我无法穿着,
还需想个周全的说辞遮掩过去才好,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非议,损及父亲官声和李家声誉。
”她顿了顿,看向王氏,语气依旧温和,“另外,女儿与祖母初回府,衣衫行头皆不足,
尤其是这般重要场合所需之物更是匮乏。可否请母亲费心,尽快从公中支取相应份例,
为我们重新裁制、置办些符合身份、不至于在重要场合失礼于人的衣裳首饰?免得届时出去,
丢了李府的颜面,让人笑话我们李家苛待祖母和嫡长女。”一番话,连消带打,滴水不漏。
既点明了李依珺行为的严重性(损毁御赐之物,影响家族声誉和父亲官声),
又彰显了自己的“识大体”和“顾全大局”,
最后还合情合理地要回了自己和祖母应得的、且必须是高标准的份例,
彻底堵住了王氏想要敷衍或克扣的借口。李崇明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惊怒,
狠狠瞪了脸色发白的李依珺一眼,沉声道:“珺儿!看你做的好事!
还不快向你姐姐郑重赔罪!日后行事定要稳重谨慎,莫要再如此毛躁!”他随即对王氏吩咐,
语气不容置疑:“就按芸媱说的办!明日就去请宫中退下来的尚衣局嬷嬷和珍宝斋的人过府,
为母亲和芸媱量身裁衣、挑选头面,用度从公中最好的份例出,务必不能失了体统!”“是,
老爷。”王氏脸色难看至极,却不敢有丝毫异议,只能低声应下。李依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
强忍着巨大的屈辱和一丝恐慌,低垂下头,声音细若蚊蝇:“姐姐,
对不起……是珺儿错了……”李芸媱这才微微一笑,上前虚扶了她一下,
语气温柔得令人心头发寒:“妹妹快别如此,姐姐早已说过,不会怪你的。只是日后需记得,
有些东西,看似寻常,却牵连甚广,轻易损毁不得。
”她看着李依珺低垂的眼帘下那掩饰不住的惊疑、怨毒与一丝尚未消散的恐慌,
心中冰冷一片。李依珺,我的好妹妹。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这盘棋,我才刚刚落子。
你且好好等着,看我怎么将你前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与绝望,一点点,慢慢地,
连本带利地还给你!厅堂内的气氛,因这一场风波,变得诡异而压抑。凤还巢,爪已露,
锋芒初现。京都李府的风云,将从今夜,骤然翻涌。---:白莲作祟,
反遭其害自接风宴那场风波后,李府表面看似恢复了平静,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。
李依珺禁足半月后出来,看似收敛了些许,对李芸媱更是姐姐长姐姐短,叫得亲热,
仿佛全然忘了之前的难堪。但李芸媱深知,这不过是毒蛇蛰伏,等待时机罢了。
听言阁悄然渗透进李府的暗桩,早已将某些人的心思动向,传递到了李芸媱耳中。“姑娘,
二姑娘身边的翠缕,近日与负责‘汀兰水榭’浆洗的一个婆子走动甚密。
”李芸媱从乡下带回、实为听言阁精心培养的贴身丫鬟白芷,低声禀报。
汀兰水榭是李芸媱回府后居住的院落,紧邻着崔老夫人所居的正院“松鹤堂”,
以示老夫人对嫡长孙女的看重。李芸媱正在临摹一幅山水,笔尖未停,
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:“盯着便是,看她要唱哪一出。”果然,两日后,
李依珺在自己院中“焦急”地寻找她最珍爱的那对羊脂白玉镯,声称是外祖母所赐,
意义非凡。动静闹得不大不小,却足够让当家主母王氏和关心妹妹的李天瑁知晓。
“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拿了!母亲,哥哥,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!
”李依珺哭得眼圈通红,我见犹怜。王氏心疼不已,连声安抚。
李天瑁更是怒火中烧:“岂有此理!府中竟出了窃贼!母亲,
儿子这就带人彻查各院下人房舍,定要将那胆大包天的奴才揪出来!
”李依珺适时地抽噎着补充:“昨日……昨日珺儿去给祖母请安,路过姐姐的汀兰水榭,
进去坐了坐,许是……许是不小心遗落在附近了?”她语气犹豫,眼神却带着暗示。
李天瑁立刻会意,想到李芸媱来自乡下,或许见识浅薄,
见了妹妹的好东西起了贪念也未可知。他当即道:“既如此,从汀兰水榭的下人房查起!
若真是下人手脚不干净,也好早日肃清!”他带着几个婆子、小厮,
直奔汀兰水榭的丫鬟仆役所居的耳房、倒座房,气势汹汹地搜查起来。即便如此,
未经通传直闯嫡妹院落,也已属失礼。李芸媱闻讯从内室出来,站在院中,见到这般阵仗,
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讶与不悦:“兄长这是何意?带着外人闯入我的院落搜查,
未免太不顾及妹妹的颜面了。”李天瑁见她神情坦然,心下略有迟疑,但想到妹妹的眼泪,
还是硬着口气道:“芸媱,依珺丢了一对极其珍贵的玉镯,昨***曾来过你这里,
为防有小人作祟,搜查下人房舍,以证清白,也是不得已。”李芸媱心中冷笑,
面上却露出一丝委屈:“兄长要查,妹妹阻拦不得。只是,为免日后说不清,
还请母亲也过来做个见证。并且,既要搜,为显公允,不如各院下人所居之处都查上一查,
尤其是昨日接触过妹妹的丫鬟婆子住处,都细细查过,方能服众。
”李天瑁只想尽快找到“证据”,便应了下来。王氏很快也被请来,虽觉兴师动众,
但见儿子坚持,也只得同意。搜查汀兰水榭的下人房自然一无所获。李天瑁脸色有些难看。
接着又查了几个昨日与李依珺有过接触的丫鬟住处,仍无结果。
更新日期2025-12-13 16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