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牧野没有立即把画交给林家。
他需要先弄清楚父亲和林家的关系。母亲病重,问不出什么,他只能自己查。
桐州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,他找到了关于林慕白的记载:桐州名士,诗书画三绝,1949年后隐居,1975年病逝。有一子,即林怀远。
关于父亲的记载几乎没有。只有一个1978年的小新闻:船工陈牧云夜航遇险,下落不明。
“下落不明?”陈牧野盯着那四个字。母亲说父亲死了,尸体都没找到。但报纸写的是下落不明。
他去找父亲的老同事,码头的退休老工人。老人们在树荫下下棋,听到陈牧云的名字,都沉默了。
“你爸啊,”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人说,“是个好人,就是命苦。那晚的船本来不该他出,是替别人的班。”
“替谁的班?”
老人们互相看看,摇头:“记不清了,这么多年了。”
陈牧野不甘心,买了包好烟,塞给说话的老人。老人压低声音:“好像是替林家的船。那天林家有批货要连夜运出去,你爸是林家船队的,被临时叫去顶班。”
林家的船?1978年,林怀远已经开始做生意了。
“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“船撞上了暗礁,沉得很快。你爸会水,按理说能活下来。但那天春江涨水,水流急得很。”老人叹气,“搜救队找了三天,只找到些船板碎片。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
陈牧野离开码头时,天色已晚。春江在暮色中变成暗紫色,像凝固的血。他想起画中那叶孤舟,想起父亲题的字:“见画思乡,泪落如雨。”
父亲在思念什么?他的家乡不就是桐州吗?
“牧野!”
林春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骑着新买的自行车,白衬衫在晚风中飘扬。
“找你一天了,有线索吗?”
陈牧野犹豫了一下,说:“我去望江亭看了,没什么发现。”
“望江亭?”林春江眼睛一亮,“我父亲说,祖父生前常去那里。也许那里真有什么线索。明天我们一起去仔细看看?”
“好。”
陈牧野答应了。他需要更多信息,而接近林春江是最好的方式。
那天晚上,他做了一个梦。梦见父亲站在船头,身后是漫天大火。父亲在喊什么,但他听不清。然后父亲跳进江里,江水变成血红色。
他惊醒,浑身冷汗。月光从窗口照进来,落在那幅《春江花月夜》上。画中的孤舟,在月光下仿佛在轻轻摇晃。
第二天,陈牧野和林春江在望江亭会合。林春江带来了专业工具:***、***、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无人机——这在1995年的桐州,简直是科幻产物。
“我父亲从深圳带回来的。”林春江得意地说,“美国货。”
他们在亭子里外搜索了一上午,一无所获。陈牧野故意引导林春江发现了那块松动的石板,但石板下的洞已经空了——他提前取走了铁盒。
“这里有人来过。”林春江蹲下查看,“泥土有翻动的痕迹,时间不长。”
陈牧野心跳加速:“可能是小孩挖着玩。”
林春江没说话,只是仔细检查周围。突然,他在石板背面发现了刻字。拂去泥土,是四个字:野草寻根。
“这是什么?”林春江皱眉。
陈牧野装作不知:“像是谁刻着玩的。”
“不,”林春江摇头,“这四个字...我好像在哪里见过。对了!祖父的遗物里,有一封信,结尾就写着‘野草寻根,春江月明’。父亲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。”
他站起来,眼神锐利地看着陈牧野:“你真的没发现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
林春江盯着他看了很久,最后笑了:“算了,可能真是小孩刻的。走吧,我请你吃饭。”
饭桌上,林春江的话格外多。他谈论艺术,谈论未来,谈论要去巴黎留学,成为中国的莫奈。
“牧野,你其实很有天赋。”他说,“但天赋需要土壤。在西街,你的天赋就像落在水泥地上的种子,发不了芽。来帮我父亲找画吧,找到之后,我可以让父亲资助你去法国。”
“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陈牧野问。
更新日期2025-12-22 13: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