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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***,您之前提过的,让我加入市文工团,去苏联学编曲,回国效力的事情,我愿意。”
简安夏推开村委办的门,语气郑重。
村支书满脸震惊地看着她。
“你真想好了?去苏联学习,两年不能回来,闻洲又是军人,轻易不能离开国内,你们刚结婚不久,这突然分开,可能会影响感情......”
听到陆闻洲的名字,简安夏眼里闪过一抹悲伤。
她握了握拳头:“是,我想好了,陈***,您帮我向组织申请吧,闻洲那边,我会和他说的。”
村支书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今天就向组织申请,大约半个月,市里就会派人来接你,你做好准备。”
听见陈***这么说,简安夏盘旋在心间的不安消散了一点。
她朝陈***小声道了一句“谢谢”,便离开了办公室。
她没有急着回家,而是将自己早就写好的离婚申请书,寄去了军区政委处。
一周前,她和陆闻洲结婚一周年,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,风尘仆仆地赶去军区大院,想要给陆闻洲一个惊喜。
陆闻洲公务繁忙,一个月才会回石桥村一次,她拎着满满一箩筐的食物,想要给陆闻洲补补身体。
他房间的门没有关严,透过缝隙,简安夏看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,正对着一张照片,神色痴迷。
她以为那是自己的照片,双颊染上绯红,正要推开门,屋内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闻洲,你喜欢俞嘉敏,直接娶她就是了,为什么要费劲巴拉地娶她女儿?你跟俞嘉敏只不过差了8岁,倒是跟简安夏......”
说话的男人停顿了一会,随即嗤笑一声:“真的不会有代沟吗?”
简安夏拎着鸡蛋的手紧了紧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陆闻洲喜欢她的母亲?怎么可能?
可下一秒,她就听见陆闻洲的声音,似乎带着无尽的眷恋:“嘉敏丧夫没几年,贸然娶她,她会落人口舌。娶了安夏,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嘉敏。”
陆闻洲说这话的时候,将照片拿起,轻轻抚了抚照片上的人脸。
简安夏在此刻才看清,照片里的人,正是她的母亲,俞嘉敏!
她紧紧捂住唇,不让自己尖叫出声,可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。
她7岁那年,就认识了陆闻洲。
那年陆闻洲18岁,是从城里下乡来的知青。
他常常来她家,教她读书写字,虽然只在石桥村待了一年就离开了,可从那以后,陆闻洲寄给她的信件数不胜数。
都是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,偶尔会提及她的父母。
她总是一笔一画,认真回信,书桌旁摆个字典,不会写的字就查,常常写到凌晨,才能将一封信完完整整地写完。
心间却充满甜蜜。
那些年,她努力读书,立志考个好大学,去市里找陆闻洲。
可18岁那年,变故横生。
父亲死了,母亲将她的录取通知书撕毁,强迫她嫁给村里的李瘸子,换点微薄的生活费。
是她跪下朝母亲磕头,保证自己可以通过做篾匠活赚取生活费,才得以留在家里。
也是在那一年,简安夏明白,母亲并不爱自己。
母亲是被强迫着嫁给父亲的,在本该去城里读书的年纪,生下了她,从此困在了石桥村。
母亲恨父亲,也恨她。
那天夜里,她流着泪给陆闻洲寄去一封信。
她没写自己受到了多少委屈,只是告知对方,父亲死了,她去不了市里了。
自那以后,她便和陆闻洲断了联系。
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。
却未想到,四年后,陆闻洲会以军人的身份,带着聘礼,重新回到石桥村,风风光光娶她。
那天,院子里堆满了陆闻洲带来的聘礼。
粮票、油票、肉票各一沓;五箱麦乳精和五箱袋装面包,垒的高高的;当下最时兴的的确良衬衫,她和母亲各十件,角落里,还摆放着一辆新的二八大杠。
村子里,所有人都替简安夏开心。
那年,她22岁,陆闻洲33岁。
她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,从此替她遮风挡雨。
可如今想来,她只是从一个火坑,跳进了另一个火坑罢了。
简安回到家。
想到昨晚刚被母亲用皮鞭抽过的双臂,简安夏身体发抖,从门口的墙上取下雨衣披在身上,才进了门。
自父亲离世后,母亲总是会动不动就打她。
她知道母亲心中有怨,从未还手。
昨晚,简安夏只是在起夜时不小心踢翻了地上的水瓶,吵醒了俞嘉敏,就被俞嘉敏连抽十下。
她的钱大半都被俞嘉敏抢了去,她没钱去卫生所挂水消炎,只能用药膏涂涂伤口。
可药膏效果并不好,她的伤口开始发炎流脓。
简安夏刚坐回自己的床上,准备再给伤口上药,门口飞来一个搪瓷水杯,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脑门上。
紧接着,是母亲俞嘉敏尖锐地抱怨声:“这么晚才回来,你想饿死老娘?”
简安夏鼻尖一酸,嚅嗫着嘴唇,想说今天手臂受伤,没办法做饭时,母亲已经扭头离开了。
昨夜被鞭打的疼仿若还残留在手臂上,简安夏叹了口气,起身走向厨房。
“再忍忍,还有半个月,就可以离开了。”
她小声安慰自己,艰难地做出一道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肉,端上餐桌时,却因为不小心被脚下石头绊住脚,手上的盘子就那么飞了出去。
她还没反应过来,不远处冲进来一道身影,将她狠狠推倒在地。
砾石嵌入伤口,简安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抬起头,便见本该在军区办公的陆闻洲不知何时回来,接住了她丢飞出去的盘子,看向她的目光却充满失望:“安夏,我不在石桥村的日子,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母亲的?”
更新日期2025-12-29 12:5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