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砚青被呵斥走后，画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**着墙壁滑坐在地上，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，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寒。

那些照片，那幅画，程砚白警惕的眼神，程砚青未尽的言语……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，在我脑海里疯狂旋转。我只知道，我身处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心。
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像个幽灵一样活在这栋别墅里。程砚白带着薇薇早出晚归，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我“适应”薇薇的存在。他不再要求我陪薇薇挑衣服，甚至不再和我同桌吃饭。偌大的房子，我和他们仿佛生活在两个平行的时空。

薇薇看我的眼神，也从最初怯生生的伪装，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怜悯和优越。她开始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，指挥张妈做这做那。

我试图联系程砚青，但他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。程砚白显然警告了他。

直到一周后，程砚白的母亲，那位一向对我维持着表面客气的贵妇，亲自打来了电话。

“晚晚啊，”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，“这周末家里有个小聚会，你和砚白一定要回来。哦对了，把薇薇那孩子也带上，听说她回来了，我还没见过呢。”

我的手指瞬间收紧。连婆婆都知道了薇薇的存在，并且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带上“那孩子”？所以，在这个豪门圈子里，我林晚作为替身的身份，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？
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妈。”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。

挂了电话，我知道，这场所谓的“家庭聚会”，绝不会简单。它更像是一场公开的审判。

周末转眼即到。

程家老宅坐落在城中最贵的半山腰。程砚白亲自开车，我坐在副驾驶，薇薇坐在后座。一路无话。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
老宅灯火通明。我们一下车，就有佣人恭敬地迎上来。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，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。程家的亲戚，一些来往密切的世交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们三人身上。

那些目光，充满了探究、好奇、以及看戏的意味。

我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在我和薇薇脸上来回扫视，伴随着低低的窃窃私语。

“看，就是那个……”

“真像啊，不过后面那个更像一点……”

“正主回来了，替身也该下场了吧……”

每一个字，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身上。我挺直脊背，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。

婆婆笑着迎了上来，先亲热地拉住了薇薇的手：“这就是薇薇吧？真是个好孩子。”她完全无视了我。

薇薇乖巧地依偎在婆婆身边，嘴甜地叫着“阿姨”。

程砚白站在一旁，看着这一幕，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满意。

我被彻底地孤立在热闹之外。

宴会进行到一半，婆婆突然拍了拍手，示意大家安静。

“今天趁着大家都在，我有个东西想给大家看看。”她笑容满面，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我，“是我们砚白小时候的一些趣事，还有他和雨晴那孩子……唉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，可惜了……”

雨晴！

苏雨晴！

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，在我耳边炸响。

巨大的投影屏亮了起来。开始是一些程砚白童年的照片。但很快，画面一转——

出现了少年时期的程砚白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。女孩明眸皓齿，笑容灿烂，眼角下方那颗泪痣清晰可见。是苏雨晴。

他们一起在树下看书，一起骑着单车，一起在毕业典礼上相视而笑……照片一张张闪过，记录着他们青梅竹马的岁月，美好得刺眼。

最后一张，是一张略显模糊的合影，两人都穿着礼服，程砚白低头看着苏雨晴，眼神里的温柔和爱意，几乎要溢出屏幕。

那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眼神。

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。原来，他不是天生冷漠，他只是把所有的热情和温柔，都给了一个叫苏雨晴的女孩。

影像播放完了，大厅里响起一阵唏嘘。

“真是郎才女貌啊……”

“是啊，要不是当年……唉……”

婆婆拿起话筒，语气带着惋惜：“雨晴那孩子，是我们程家没福分。这些年，砚白心里苦，我们做长辈的都看在眼里。不过现在好了，薇薇回来了，这孩子，最是贴心，长得也最像雨晴小时候……”

她的话，像最后一把盐，撒在了我鲜血淋漓的伤口上。

原来，我连“最像”都算不上。

我站在那里，浑身冰凉，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几乎将我淹没。我再也无法待在这里一秒种。

我转身，想要逃离，脚步却虚浮得差点摔倒。

就在这时，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。

我抬头，是程砚青。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，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愤怒。

“嫂子，你没事吧？”他低声问。

我摇了摇头。

程砚青看了一眼屏幕上定格的合影，又看了一眼被众人簇拥着的程砚白和薇薇，眉头紧皱。他凑近我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飞快地说：

“嫂子，别被他们骗了。苏雨晴没死。”

我猛地睁大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
他没死？

苏雨晴没死？！

程砚青的眼神复杂：“她活得好好的，在国外……嫁入了皇室。”

他顿了顿，看着我瞬间苍白的脸，一字一句地，投下了最终的重磅炸弹：

“我哥他……不是念念不忘，他是被人当众抛弃，心有不甘，又为了维持可怜的自尊，才找了你们这些替身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