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,路遥,一个靠拆解评测最新款无人机和机械狗恰饭的科技博主。
粉丝们都爱看我穿着白大褂,一手拿电烙铁一手拿示波器的样子。
但在线下,我就是个看起来有点社恐的普通女孩。
车子到了保养里程,我开进了那家号称最专业的4S店。
接待我的销售小哥油头粉面,热情得过分,一口一个“美女”,眼睛里闪着看到KPI的光。
他看着我,就像屠夫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。
一张近万的维修单拍在我面前时,我甚至都懒得生气。
因为我的眼镜腿上,那颗针***头,已经忠实地将这场“屠宰大戏”,同步直播给了我一百万粉丝。
我的小白车,“团子”,仪表盘上的保养提示灯亮了。
预约了离家最近的一家4S店。
规模挺大,三层楼的玻璃幕墙,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,看起来就一个字:贵。
车刚停稳,一个穿着紧身工装衬衫的小伙子就迎了上来。
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,能苍蝇劈叉那种。
人长得挺精神,就是笑起来有点假。
“美女,第一次来吧?我是您的专属维修顾问,小马。”
他递过来一张名片,指甲修得干干净净。
我点点头,把钥匙递给他。
“做个常规保养。”
他绕着我的车走了一圈,手指在引擎盖上摸了一下,又弯腰看了看轮胎。
“您这车平时开得挺仔细啊,漆面保养得不错。”
他说话的时候,眼睛一直在我身上瞟。
不是那种猥琐的看,是一种评估。
像在菜市场挑白菜,盘算着这棵水分足不足,好不好捏。
我穿得很普通,白色恤,牛仔裤,背着个帆布包。
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没多久,对社会险恶一无所知的大学生。
这也是我想要的效果。
我的职业,要求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室里,跟一堆冰冷的零件打交道。
所以我在线下,习惯性地把自己调成“节能模式”。
少说话,多点头,看起来人畜无害。
小马领我到休息区,端来一杯水。
“美女,您先坐着喝点水,看看电视。流程很快,大概一个半小时。”
“保养项目我们会严格按照厂家标准来,您放心。”
他说“放心”两个字的时候,嘴角咧开的弧度特别标准。
我喝了口水,水是温的。
挺好。
休息区的沙发很软,电视上放着无聊的财经新闻。
我拿出手机,点开我的后台。
“硬核路遥”,粉丝数,127.3万。
最新一条视频是三天前发的,暴力拆解一台最新款的家用扫地机器人。
播放量已经破了三百万。
评论区一堆人在喊“老婆,你又把厂家给拆哭了”。
我关掉后台,打开一个汽车论坛,随便翻了翻。
这个品牌的车,有些通病。
比如,跑到四万公里左右,变速箱油需要检查,但一般不需要换。
还有就是,火花塞的寿命,官方手册写的是六万公里更换。
我的车,刚跑到四万一千公里。
这些数据,我都记在脑子里。
不是为了省钱,就是一种习惯。
我讨厌信息不对等。
尤其讨厌别人利用信息不对等,把我当傻子。
大概过了四十分钟,小马回来了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,脸色有点严肃。
这个表情我熟。
我拆那些有设计缺陷的电子产品时,厂家公关就是这个表情。
一种“我很为你着想,但问题有点严重”的表演。
他坐到我对面,把文件夹打开。
“路**是吧?”
他连称呼都从“美女”变成了“路**”,以示郑重。
我点点头。
“您的车,我们师傅做了个全面检查。”
他把一张单子推到我面前。
上面密密麻麻,罗列了十几项。
我扫了一眼最后的总价:九千六百八十。
一个常规保养,九千多。
他把我当成印钞机了。
我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,等他继续表演。
他清了清嗓子,指着单子上的第一项。
“路**,您看,首先是这个发动机内部积碳清洗。您这车四万公里了,积碳肯定很严重,不及时清理会影响动力,增加油耗,严重了还会损伤发动机。”
他说得义正言辞。
我心里想笑。
我上次自己用内窥镜看过,我那发动机气门干净得像新的一样。
“还有这个,”他手指下滑,“节气门、喷油嘴清洗,这个都是一套的。”
“然后是刹车油,您这个含水量已经超标了,必须换,不然刹车会失灵,这是安全问题,不能马虎。”
他的语气加重了,带着一丝恐吓。
我心里更想笑了。
我的工具箱里,就有一支刹车油含水量检测笔,出门前我还测过,含水量在安全范围内。
他还在继续。
“还有变速箱油,您看,颜色已经很深了,里面有很多杂质,再不换,变速箱就要大修了,那可就是几万块钱的事了。”
他叹了口气,好像真的在为我惋惜。
“最重要的,是这个,”他用红笔在“更换全车火花塞”上画了个圈。
“师傅拆下来一个看,电极损耗非常严重,已经开始缺火了。您开车的时候,没感觉提速没力,抖动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我的车不抖。”
他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我会直接否定。
“那可能是您没注意。”他立刻圆了回来,“这是初期症状,很快就会变严重的。为了您的安全,我们建议这次保养,把这些项目都做了。”
他把单子往我面前又推了推,递过来一支笔。
“您看,要是没问题,就在这里签个字。我们马上安排师傅动工。”
他的眼睛里,闪着势在必得的光。
在他眼里,我已经被拿下了。
一个开着小车的、文文静静的女孩子,被他一连串的“专业术语”和“安全警告”砸下来,除了乖乖掏钱,还能做什么呢?
我拿起那支笔。
在手里转了一圈。
然后,我抬起头,对他笑了笑。
“马师傅,你等一下。”
我没去拿那张单子,而是把我的帆布包拉过来,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不是钱包,也不是手机。
是一副白手套。
一双崭新的,实验室里用的那种,纤尘不染的白色棉线手套。
小马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更新日期2025-12-08 15:3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