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宴是怎么结束的，我已经记不清了。只记得被妈妈牵着手回家时，两条腿像是灌了铅，那股从肩膀渗进来的寒气，在身体里乱窜。

夜里，我就发起了高烧。

毫无征兆，像是有一把火从骨头里烧起来，烧得我口干舌燥，浑身滚烫。眼前全是光怪陆离的碎片，一会儿是奶奶那双精亮的眼睛，一会儿是宾客们扭曲的笑脸，一会儿又好像掉进了冰窟窿，冷得牙齿打颤。

妈妈用冷水毛巾一遍遍给我擦身子，可那热度顽固得吓人，毛巾敷上去，没多久就变得温吞吞的。爸爸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，医生撩开我的衣服，用手电筒照了照，突然「咦」了一声。

在我单薄的、因高热而起伏的胸口正中央，一个清晰的、青黑色的手印，赫然印在那里！

那手印不大，干瘪，指形细长，关节突出，活脱脱就是一双老人的手！颜色不是淤青的紫，也不是外伤的红，而是一种透着死气的、灰败的青黑，像是从坟墓里带出来的颜色。

***脸色「唰」地一下就白了，嘴唇哆嗦着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赤脚医生摇摇头，收拾着药箱，压低声音对爸爸说：「铁山，这……这像是『那个』啊……我治不了，得……得找明白人……」

爸爸的脸色铁青，送走医生后，他蹲在门口，那根劣质的卷烟在他指间剧烈地颤抖。

「我去找娘！」妈妈像是突然惊醒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就要往外冲。

「站住！」爸爸猛地低吼一声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，「你去有什么用？规矩……规矩就是这样的……」

「什么***规矩！那是我儿子！才八岁！」妈妈第一次对爸爸发出如此尖利的反驳，她指着炕上昏沉的我，「那是借寿吗？那是要命！」

爸爸不说话了，只是把头埋得更深，肩膀塌了下去，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

小说《奶奶向全族借寿》 试读结束。